“行,该看书了。”
一周过去,科室轮转,叶一诺到了妇科,分到二组,教秘让她跟着带教老师张红梅。
留在本校直属教学医院实习的好处就是能饱闻学长学姐们口口相传的各项切身经验,对于张老师,叶一诺也早有耳闻。
去妇科,千万别去张红梅手下干活——曾经与叶一诺交好的学姐苦口婆心。就比如说张老师工作严谨,学生所写的病历她必亲自过目,仔细检查,也比如说张老师教学严苛,所带实习生不准迟到早退旷实习,但凡查到,一律告到科教科处分。而且带教时还要提问。
张红梅的带教风格过于鲜明,实习生们在私底下传言,以她的资历却还只有主治职称,心理必然失衡,所以才这么不通人情。
叶一诺实习向来也是随大流,该逃逃该旷旷,不逃不旷几乎等于将来二战。她在张红梅手底下如坐针毡,别的同学早跑路了,她还在那儿收病人、写病历、做体格检查、看《妇产科学》。
有一天教秘找她,让她明天跟着叶主任一块去私立医院出门诊。毕竟去其他医院得交通自理,因此教秘特赦:“下午你自己看着办,我会跟你带教说的。”
叶一诺:“啊,那好吧。”她实际内心暗喜,太好了,可以美美逃脱带教掌控。
嘉禾妇产位于南部新城,从叶一诺的住处坐公交过去大概半个多小时。头一次跟主任出诊总不能迟到,叶一诺提前十分钟到了诊室,主任也刚到,两人一齐换上白大褂。
叶一诺坐在主任身边,主要任务是写门诊病历。与火急火燎的公立不同,私立的接诊方式温和舒缓有耐心,叶一诺双手就在键盘前敲敲、打打、顿顿,没事盯着电脑屏幕发呆,她也很少去看患者,等触发了关键词就立刻投入工作。
恍惚间听到领导二字,大概是寒暄。身旁的叶主任站了起来,叶一诺不明所以,也跟着站起来。这才看见连漾带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女人进入诊室,身边还有个女人的家属陪同。
连漾看向叶主任的眼神客气有礼,目光交流后蜻蜓点水般扫过自己,就在顷刻间变成了一种温度平平的以上待下。叶一诺顿时感到一阵局促。
她缓缓坐下,耳边听着医患间以舒缓的节奏一问一答,自己在电脑前提取关键词套模板输入,再抬眼时,连漾已经不见了。
中午下班,叶主任很客气地请叶一诺在食堂吃个中饭,叶一诺婉拒了。穿过正赶上下班潮的大堂走到门口,她转身看高楼林立的新城区,身边的这家医院也有个光鲜的外壳,与华丽的新城相得益彰。
往西走几百米便是公交站,笔直的公路上开始落叶纷飞,一片黄叶擦着玻璃窗簌簌落下,头顶上方的显示屏倒映出叶一诺清晰的脸。叶一诺拉下口罩,以屏幕为镜,开始端详起自己的五官。
脑海中是前几天做的那个梦。梦中她与人裸裎相对,她在那人身下,却像浮于云端,躯体飘然,大脑绵软空白。然后她落入一片咸湿的汪洋大海,等到慢慢睁开眼时,呈现在她面前的那张脸却看不真切。
叶一诺突发奇想,在脑中一笔一划地勾勒连漾的脸,以弥补令她遗憾的空白,但想得越用力,勾画的速度就越慢。
车厢里传来阵阵咳嗽声打断了她的遐思,叶一诺迅速将口罩扯回脸上。
“那个、治疗肠瘘的确定性手术时机,一般在肠瘘发生多少时间后进行啊?这道题你们选什么了?”杨言从行政楼出来,问身旁几个人。
科教科大概每季度会组织一次阶段小测验,60分为及格,不及格的都要重考,重考不及格的按规定通报到学校。
“不知道啊我乱选,这道题太偏了。”孙迪青说。
蔡可宁:“对啊,书上好像也没写,我不记得我看到过这个。”
“书上是没写,但应该选c。”四人身后传来一道男声,过林煜大步走向前来,边走边向蔡可宁挥了挥手。
几个女生敏锐地看向蔡可宁,蔡可宁一脸莫名其妙,轻声说:“都看我干嘛?”
杨言问:“c是什么?而且你怎么知道?”
“3到6个月啊。”过林煜说,“当然是我百度的。”
“过林煜你作弊!”
“就是,我们都不用手机!科教科查这么严你还能用,好本事啊你!”
过林煜大呼冤枉:“我出考场查的好吗?你们怎么还血口喷人啊!”
待过林煜走远,几个女生立刻围住了蔡可宁,一脸八卦。
“怎么回事?过林煜是不是想跟你搭话才跟我们聊天?”
“是说,以前也没见他这么积极搭理我们。”
“其实过林煜也还行,对吧?挺高的,长得也还可以,蔡可宁你要考虑一下吗?”
“什么鬼?”蔡可宁服了,“我跟他就是轮转到一个科室了好吗?”
他们都在心内轮转,只是不在一个组,有一天蔡可宁和同学正在讨论二度i型房室阻滞的心电图形成机制,过林煜就和她们一块交流了会儿。聊完,他加了蔡可宁微信说以后有机会还可以一起讨论问题,那她也就加了,而且她发现过林煜不就是当初明大实习生小群里那个对老师阴阳怪气最狠的人么?
本就是开玩笑的,蔡可宁一点都不接茬那大家也就算了,偏偏在这整个过程中叶一诺一言未发。
杨言和孙迪青又转向叶一诺:“你怎么回事?今天都不说话!”
蔡可宁早发现了,这几天叶一诺情绪不太高涨,没像以前一样会开玩笑爱说话。蔡可宁不明缘由,但也没挑头点破,她尊重朋友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