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裘也有错,但她并不知道佐伊会杀了所有前去追捕他的人。”席巴喝道,“错的是你,伊路!你早已料到了佐伊的反应,却因为对妈妈逼迫你心怀不满而故意不告诉她,不是吗?!”糜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大哥?”“你把佐伊带进我们家的私人医院时,就早已经猜想到这个结局了,不是吗?!”糜稽抖了一下,缩着脖子看向身边的人。“你本就打算好要用这种方式,来向我们证明他的强大,以此引起我们的重视,不是吗?!”“是。”伊尔迷面无表情道。“……”糜稽瞪圆了一双被赘肉挤压的眼睛,说不出话来。席巴执起带倒刺与尾勾的铁鞭,低声道:“我对你很失望,伊尔迷……没有让你成为家族继承人,果然是正确的选择。”这句话实在再残忍也没有了。糜稽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死死盯着脚下的地板。席巴一鞭一鞭抽打在伊尔迷身上,毫不留手,旧伤尚未痊愈便重新绽裂,血腥味在密闭的空间里扩散开来。可糜稽的余光里,大哥的喉结只是最开始的时候滚动了一下,就再也没了其他的反应。佐伊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他低头看了看,衣服还是那身衣服,揍敌客私家医院的病号服,胸口绣着巨大的“z”字,仿佛在说揍敌客与你同在,在这种场景下略显嘲讽。蓝格纹的被罩,室内稍显杂乱但干净,应该是男孩子的房间。佐伊记得自己昏过去时选了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本以为醒了之后就可以直接动身离开,没想到还是被人捡了回来。他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拉开窗帘,阳光温暖而不刺眼,应该是下午。墙面上贴着大大小小的奖状,从小学到高中,最后贴了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复印件。门后的挂钩上挂着束口篮球袋,房间的衣柜里有数件篮球服。佐伊找了一身运动服换上,忽然听到屋外传来对话,带着点亲切的口音。“饭做好了,你去看看那孩子醒了没有。”“哎呀,肯定没有,哪儿醒那么快呢。”中年男人说着抱怨的话,声音却逐渐近了。“阿德也该起床吃饭了吧。”佐伊怔怔地站在窗边,身后是平凡朴实的正常生活,身前是条颇有些眼熟的街道,仿佛他只要转过身去,便能再次过上曾经梦寐以求的那种日子似的。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纷杳而来,面包店、印着店铺名称的围裙、便当盒里的章鱼小丸子,最后是吞没一切的火光。他猛地回过神来,在脚步声到达门口前撑着窗台跳了出去。这种生活对他而言只是奢望罢了,他已经用实践证明过了。他在空中不断地下落,可地面似乎永无止境。好熟悉的街道。怎么这么高?下坠感突然消失了,有人拉住了他的脚踝,身后传来怪异的笑声。“你别跑啊。”“我们让你住在阿德的房间里,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你杀了阿德,不是吗?”“把阿德还给我们啊!”阿德。阿德。阿德。阿德是谁?佐伊头痛欲裂。“他想不起来了,他杀的人太多了。”“可是阿德只被他杀了啊!这怎么公平呢?”公平?杀人也要公平吗?“你真的想不起来阿德是谁吗?”佐伊听见自己说:“想不起来。”于是他们把一张黑白的遗照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世界像是胶片破损的老电影似的乍黑乍白。男人有着硬朗的面部线条,笑容阳光,下巴上总是有剃不干净的胡茬。摸上去很扎手。咦?他是怎么知道很扎手的呢。他又想起来男人的脖子上少了点什么,少了一个用红绳穿过的口哨。以前那是条黑色的普通尼龙绳,后来他亲手为男人做了一根红绳,在好几个晚上偷偷用四条红线编织出来的。男人站在篮球场上,站在操场上,都需要用哨子。这一串是他始终戴在脖子上的,时不时就拿起来吹响它,红色的绳子,多鲜艳呐,每次看到的时候都觉得心里甜滋滋的,是他和他之间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啊。可是后来这哨子和绳子去哪儿了呢。佐伊又想不起来了,他看着男人黑白的脸,原来自己在遇见伊尔迷之前,也曾有过两情相悦的恋人的。他因为什么死的,佐伊也想不起来了。“阿德的全名叫什么,你还记得吗?”佐伊说:“我不记得了。”“他叫德波尔。”女人的声音细细的,“别再忘了。”佐伊睁开眼,喃喃道:“德波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