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咆哮着,嘶吼着,发出一声声惨叫,他们在昏暗的光线中滚成一团,已经无法分辨出哪个是俘虏,哪个是汉卒。
援兵未到,但混乱有扩大之势。阴嫚知道自己必须立刻想出办法控制现场,否则汉营会元气大伤。
在目光流转间,她见了一面锣。虽然秦汉时期收兵时还是敲钲,但锣也被引入军队中。
阴嫚想,算了,死马当活马医[2]了。她抄起滚在脚边的木棍,翻上了战车,重重地砸在锣面上。
当的一声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破空而出,环绕在空中。无论兵卒还是俘虏都因为条件反射而停顿了片刻。阴嫚稳住自己震得发麻的手,厉声呵斥:“愣着做什么?把神志不清的人都捆了!”
程七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吆喝着恢复神志的汉卒去拿冷水。几桶凉水扑过去,再神志不清的人也恢复了神志,他们怔怔地坐在地上,愣愣地看向面前的人。
阴嫚跳下战车,一把拉住了一个打红眼的兵卒,冲着对方的脖颈就用力一劈,那人白眼一翻,身体一软昏死了过去。一双脚从兵卒身后漏出来,一抬头就看到贯高的那张大脸。
她想起来了,俘虏营是由张耳部下贯高所管。
那贯高仗着自己是张耳的亲信,对军中各项条例置若罔闻,因而他的部曲藏钱最多。
钱的事情她还没找他算,结果又让自己干了不归自己管的活。
新仇旧恨顿时在阴嫚的心头炸起了火苗,她变得尖酸刻薄:“原来贯大将军没抱头鼠窜啊。”
发生营啸后主将暂避本是理所当然的,但话从阴嫚的嘴里滚过一圈后就变了味,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贯高是个一点就炸的脾气,他质问阴嫚:“你什么意思?”
“自然是偷拿钱财的时候一个顶两个,一遇到事就往后退咯。”阴嫚阴阳怪气道。
“你——”贯高欲同阴嫚争论,却被姗姗来迟的曹参打断了。
曹参:“营啸来得突然,大家毫无防备,难免有些束手无策。现在大营损毁严重,我们还是先清理吧。”说完,他又看向阴嫚追问道:“公主您说呢?”
阴嫚看到曹参诚恳的目光后,她撇撇嘴心道,算了,给你个面子。她移开视线,一边走一边招呼道:“程百将,带上能动的人,去查看受损情况和伤亡人数。”
“是。”程七领命,带着人去做记录了。
阴嫚看向俘虏们,他们彼此依靠在一起,试图从对方身上汲取一丝丝温暖,来抵御着深夜的寒冷。俘虏们的脸上还残留着厮杀后的痕迹,血渍淤青错综交杂,让人触目惊心。
所谓营啸,其实就是一群士兵在情绪崩溃后,引发的集体行为失控。士兵长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精神早就脆弱得不像样子。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举动,往往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阴嫚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引得这群人的精神崩溃,但她知道在战争的阴霾下,每个人的心都是千疮百孔的,所以爆发营啸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