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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季绾看向对面后仰闭目的君晟,“咱们这么回去,会不会触怒陛下?”
“不会,陛下不会对一个失宠的女子一再示弱。”
季绾沉默,从话本里读到过嫔妃被打入冷宫受尽折磨的桥段,但没有亲眼见过,感触不深,直到次日被范德才带入冷宫为姚宝林治脸才有了切身体会。
偌大的院子,荒草丛生,房屋几间,多年不修葺,瓦破窗漏,凛冽的风中有歌声传来,不知是当年哪位盛宠一时的美人在展现歌喉,变得疯魔。
幽幽歌声在白日里都显得凄厉。
范德才提醒季绾小心脚下的坑洼,随后带她走进一间破旧不堪的偏房。
屋外璀璨的秋阳衬得房内更为暗沉,季绾跨进门槛,瞧见姚宝林静坐在墙角,曲膝环着自己。
季绾放下药箱,慢慢蹲到女子面前,抬手捋了捋女子凌乱的长发。
初见在吟玉楼的烟火宴上,出尽风头的美人枯萎得形同院子里的草。
“娘娘可否抬头,让臣妇查看一下伤势。”
姚宝林埋头在膝上,“我还抬得起头吗?”
季绾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温柔地抚着她的碎发,不会以奚落和嘲讽,做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为其上过药,季绾起身告辞,却听女子讷讷道:“你若能见到陛下,请帮忙转告,我最讨厌做的就是景兰诺的影子。”
如今毁容失了资格,倒也不后悔。
季绾是要随范德才见驾以禀告姚宝林的伤势,但并不打算将这句话转送到御前。
赌气的话,在对感情偏执的帝王心中,无关痛痒,姚宝林的价值远不如爱而不得之人的影子。
这是事实,残酷的事实。
“无用的激怒于娘娘不利,娘娘该想想,如何摆脱困境,而非一味沉浸在颓废中。”
姚宝林抬眼,看着十七岁的稚嫩小娘子,忽然发笑,眼眶红红,肩膀轻耸。
东山再起吗?
拿什么东山再起?
若她有皇后、贤妃、淑妃、德妃的家世,即便闹到昨日无法收场的地步,都不至于被打入冷宫,除非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
“季娘子,我只能说你涉世未深,想得太简单。我入宫之初,因长相酷似景兰诺,受人忌惮,不知谁的手笔,致我无法怀子。没有子嗣,又失宠,怎么东山再起?”
如今才知,是皇后所为。
后宫多数太医都是皇后的人,这还是昨日被打入冷宫后,从德妃口中得知的。
可陈年旧事无凭无据,无从查起。
有些事,季绾本不想插手的,可不知为何,在从她的口中听到景夫人的名讳时,油然生出一种牵扯感。
冥冥之中,血脉的牵扯。
季绾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弯腰,轻轻描摹女子脸上的伤口。
若眼前的女子愿意,自己可以帮她。
“娘娘得宠多年,该是清楚陛下的喜好。不想做别人的影子,不是口头赌气,而是该付诸行动。”
暗诱的话语吸引了姚宝林的注意,她顺着季绾的指尖偏头,意念集中在伤口上,怀着渺茫几近绝望的心,哽咽问道:“该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