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处境尴尬的礼王遗孀。
映雪慈脸色白了白,仰面欲说什么,梁青棣截住了她的话头,微微一笑,只拱手道:“王妃,请吧。”
含凉殿。
顾名思义,为暑热纳凉之用,就建在御苑太液池畔。
推窗便可见奇石翳藤,云泽烟光。
晴霭缭绕着整座巍峨静美的宫殿,爬藤蜷曲宫柱,水雾间颇有几分古楚之地的妩媚深幽。
早年,是太宗赐给崔太妃纳凉所居。
太宗薨后,崔太妃每临此处便触景伤情,命人封了此处。
含凉殿日益荒废,还是映雪慈入宫后,崔太妃一时想不到要将她安置在何处,匆匆指了这儿。
荒废数年的含凉殿年久失修,更是缺这少那。
还是谢皇后看不过眼,派来四名宫人,又送了不少家居陈设,才勉强能住人而已。
谢皇后本想让映雪慈住到更舒适、更华丽的蕊珠殿去。
她将那儿都布置好了,只等映雪慈入宫来住。
不想崔太妃有意磋磨刁难,入宫那时,派人截了映雪慈送进含凉殿送。
后又借口自身抱恙,离不得儿媳照料,要映雪慈住得近近的才好。
含凉殿离崔太妃所居的云阳宫,走两道门,绕几个弯便到了。
谢皇后气得半死。
梁青棣来时,对着殿内朴拙简单的陈设好一阵愣神。
宫中华美奢靡的地界去多了,不曾想还有一处这般——
生态天然的。
窗额垂荡着青青藤蔓,一卷竹帘,月色秋罗帐,三两书卷,镜台熏香,这便是全部了。
哪里像宫室,比姑娘家的闺阁还要素八分。
非要说,顶多再算上窗台那盆郁郁葳蕤的“萼绿君”,便是茉莉。
想来映雪慈鬓边那簇清甜的茉莉,便是从这里而来。
“梁掌印请喝茶。”
映雪慈亲自奉来清茶。
素手托瓷,骨相纤长的手指比那温瓷更细腻、白润。
恐梁青棣误会,她柔声解释,“是我自己不喜陈设过多,并非内务监有意怠慢,况且我一个孀妇,尚在夫君孝期,实不宜太过奢靡,倒叫掌印瞧笑话了。”
梁青棣忙接过道谢,叹道:“王妃好心性。”
他是御前第一人,手下管着内官监。
皇帝不喜生人插手,故而御前的一应事物,无论大小,从围屏床榻,书籍画册的器用,到皇城内一应仪礼、供应、当差听事各役,和御前章奏承送,俱由他掌管。
宫里人都尊称其一声“梁掌印”或“梁阿公。”
映雪慈同其生疏,更没有攀附拉拢之心,只客客气气唤他梁掌印。
片刻太医诊治结束,梁青棣捧茶站起:“王妃这腿疼,是因何导致的?”
太医犹豫了一下,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表面看着像磕狠了,但另有诱因,不知王妃近来可曾长跪过?”
映雪慈一愣,“不久前母妃身子难受,我话语不慎惹她动怒,在云阳殿的东梢里小跪了一会儿。”
不等她说完,柔罗小声地道:“什么只一会儿!王妃!太妃分明让您跪了整整一个晚上,她在西梢间睡得倒香,您可是替她在东梢间的佛龛那儿拨了一夜佛珠,念了上千遍的《楞严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