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想象,母亲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是什麽样子的,她又经历了什麽,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
不在她的身边。
我不在她身边。
我居然不在她的身边。
我无法原谅自己,很长一段时间情绪低沉,陷入强烈的痛苦和自责中。
但无论多痛苦,作为她唯一的女儿,我还是得过来,替她办完后事。
房租还没到期,我在市内也无处可去,索性这段时间先住在母亲生前租的房子里。
在确定这不是谋杀案件之后,这里就解封了,但邻里还是会讨论,三楼最里面那间屋子里,不久前死过一个女人。
拿着行李箱抵达楼下的时候,我听见刺耳的救护车的警笛声。
医务人员从我身后沖上楼,没过多久,便擡下去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孩,我只来得及瞥一眼,担架上都是血,鲜红的颜色表明这些血是刚流出来的,就像是雪地上的落梅,而后这些梅花渐渐绽放,连成一片。
紧跟着救护车上去的是女孩的母亲,一个短卷发的中年女人,看上去五十多岁。
中年女人的表情惊慌,不停哀求旁边的医护人员,一定要救活她的女儿。
楼下聚集了不少人议论着这家的事——
女人叫做郑凤,在长棉街这栋楼里是个老住户,起码住了四五年了,她平时待人很热情,性格也很爽朗,但就是日子过的太苦了。
她是单亲妈妈,为了赚钱养家,郑凤一个人做两份工作,白天在旁边的商场做清洁工,晚上看停车场,一熬就是半个晚上,每天睡眠时间很少,做的也是最髒最累的活儿。
哪怕我已经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人,和当初的我们一样,挣扎在社会的最底层。
郑凤工作的商场距离这里有两公里,郑凤舍不得坐公交的钱,按理来说中午就没必要回家了,可她每天中午还是回来,无论刮风下雨还是烈日当头,哪怕来回要走这麽远的路,她也要回家。
原因很简单,就是刚才救护车拉走的那个女孩。
据说,郑凤含辛茹苦带大的孩子患上了抑郁症,读到初一就退学了,在家休学大概有三四年,这期间救护车来了无数次,每次都是女孩自残,回家的母亲发现情况不对,打了急救电话。
郑凤是个热心肠,平时也喜欢和邻里聊天,再加上家里有这麽一个情况特殊的孩子,所以这栋楼的住户,基本都知道她们家的事情。
我叹了口气。
等人散了,我搬着行李箱到了母亲家,用房东给的钥匙打开了门。
一室一厅,很狭窄,屋子里没什麽家具,外面是阴天,屋内也灰蒙蒙的,透着一股湿气。
我坐在沙发上,愣愣地看着这个空蕩的屋子。
一瞬间,恍惚的我意识到一件事,从此以后,我在这个世界上便是孤单一人。
母亲自己没什麽钱,她也不爱花钱,桌上的水果已经不再新鲜,或许买的时候就买的是最便宜的,即将腐烂的。
以前母亲就很节俭,我工作几年之后,虽然家里有钱了,可她还是不怎麽花钱,东西都是我给她置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