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寻真迟疑着点头。司空叙看了陆寻真一眼,“虽然我们来得晚,但我也多少能猜到——他本来是不想杀这个魔的吧?”陆寻真的身体微微一颤,“你怎么……”“后来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你知道吗?”司空叙接着问。陆寻真低头看着自己被魔刮出伤痕的手臂,一时沉默了。“就像天枢说的,虽然你没有灵曜的记忆,但有些事情确实有必要告诉你。你犯了错误被贬下凡间二十年,本来是要经受失去亲人之痛、颠沛流离之苦,”司空叙声音浅淡,听着没什么敌意,甚至还有些温柔,但就是让人心里发凉,“如果不是宋逸云去求司命星君把你这一生写得顺遂的话。”“更何况你犯的错还是你在冲动之下自找的。他一个帝君,一边劝天帝把你罚轻点,一边欠着司命的人情,一边跟孙悟空当年一样去地府抢生死簿,为的却是查你的名字,你说这算什么?”司空叙的目光投向屋内气急败坏的天枢,“天罚过后那件事,宋逸云的罪孽还没洗清。我和天枢跟他说了很多次,不要再出手帮你。他下手这么重,把原本能入轮回的鬼怪也搞得魂飞魄散,这样扰乱别人的命格,对他的修行会有好处吗?”“最重要的是,”这五个字,司空叙说得像一声叹息,“他下次所历的劫,已经要因为他造的这些业而提前来了。最近他的精力一直分散在凡间,在你身上,现在鬼狱又有动荡,要是天劫来了,他捱不过去呢?”“我和天枢哪怕和他再熟都劝不动他,为什么,因为你在他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伸出了手,你把他拉出了泥潭。”司空叙的声音越来越轻,“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前,我一直以为神是没有信仰的。”司空叙的最后一句话落下,四周就陷入了沉寂。天枢刚好训完宋逸云,此时扛着不省人事的符承悦站在门口,“这种伤也去不了医院啊,难不成要我们渡点仙气给他治?他配吗。”“这东西可不能乱传,万一他是个心思不纯的,那股仙气够他造几十年的孽了。街头巷尾那些半仙多少应该有办法,去找个道行深点的给他治。”司空叙说,“其实带回玄清堂最保险,但有人应该不太乐意。”这个“有人”侧着身从天枢旁边挤出来,走到陆寻真面前,“我看看你的手。”“我没事。”陆寻真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宋逸云像是有预料,指腹轻轻扫过陆寻真脸颊,触到一片湿润。“司空叙跟你说什么了?”“说什么了?”陆寻真一脸茫然,“我就是刚才被吓到了。”“都敢跟魔动手了还会被吓到?”宋逸云显然不信,“我感觉你挺猛的啊。”“不是。”陆寻真吸吸鼻子,“是被你那个样子吓到了,之前从来没见过。”司空叙莫名其妙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轻笑。宋逸云愣了几秒,“那我以后……”其他三人迅速对视一眼,都以为他要改过自新,说“那我以后不这样了”。谁知宋逸云续道:“把它们拖到你看不见的地方再动手吧。”陆寻真、天枢、司空叙:“……”宋逸云拍拍司空叙的肩,“都是几千万年的狐狸,跟我装什么呢。”司空叙僵在原地,还是天枢给了个台阶,“快快快搭把手,这人有点重,一点力气都没有全压在我身上了。”那两人在前面开路,司空叙提了一缕神识去分辨附近哪有“道行深”的半仙。陆寻真跟着宋逸云走在后面,回想着司空叙和她说的那些话。昏迷的时候做的梦虽然感受真实,就像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再经历了一遍,但陆寻真不知道当时的宋逸云是怎么想的。在她看来,她做的那些事都很理所当然。可是没想到,宋逸云后来的表现,最后都归于司空叙一句“我以为神是没有信仰的”。陆寻真不知道自己还是灵曜的时候对宋逸云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但作为在人间的陆寻真,宋逸云于她而言,其实也不过这两个字。陆寻真抬头看向宋逸云平静的侧脸,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就说啊。”陆寻真被他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说什么呢,说我太麻烦你了,你不用再这么费心了?“我一开始老想着放弃的时候,你应该很难过。”宋逸云猛地停下脚步,上上下下打量陆寻真。陆寻真浑身不自在,“干什么呢你?”“你别这样,”宋逸云认真道,“不管是灵曜还是陆寻真,都没跟我说过这么肉麻的话。我害怕。”陆寻真:“……”她忍下把宋逸云打一顿的冲动,“那你跟我说说,灵曜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