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漠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泠墨抬眼看向神色如常的母亲。他知道母后是在为他筹划铺路,她也必是知道泠寒收了他兵权这事。“朝堂之事儿臣心中自有打算,至于娶妻。”他默了默,“儿臣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便不劳母亲费心了。”秦太后有些意外泠墨拒绝武安候这门亲事,这可是翻身的好机会。不过听闻他已有心仪之人,朦胧的睡眼也睁开了不少,“当真?可是看中了宴会上的哪家姑娘?”泠墨的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孙倾婉坐在泠寒身边,乖巧顺从的模样,他道:“不是。”“是儿臣初次回京那年遇到的一个小姑娘。”初次回京?秦太后嘴里念叨着,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他十岁被封淮安王离开京城,十八岁初次反京,一转眼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了!十一年,那么久的事,这姑娘怕不是早已嫁做他人妇,要不然就是出了什么意外,已不在人世,若这些都未发生,也该是个老姑娘了。秦太后也不敢妄下定论,只试探的问:“既已心有所属,为何不将那姑娘娶了,何苦等这许多年?”她如今算是明白,儿子迟迟不急婚事,到底为何。泠墨道:“那时她才五岁,还小。”他是想娶的,若她只是普通百姓家的姑娘,他会把她带在身边,养在家中,等她长大了再娶她为妻。可她偏偏是孙仲青的女儿,孙大人视女如命,断不会肯女儿小小就寄养在别人家中。且他当年羽翼未丰,在朝堂身份又及其敏感,孙仲清是掌管户部的重臣,皇帝对他十分信任,在那样的情形下,孙家是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同意这门自断前程的婚事的。如此他便是默默等了这些年,等到他有能力操控这一切,等孙倾婉年及十六,孙家也有意为她商议婚事……他原是胜券在握的,想着回京之时,便是他向孙家提亲之日。怎奈何孙仲清忽然重病不醒,泠寒又一道圣旨先他一步将孙倾婉招入宫中,等他再来,一切都已经晚了。这些事,他自不愿与太皇太后说,只道:“那姑娘生了病,暂还不易婚嫁,过些时日吧。”他接过宫人送上来的姜茶,一饮而尽,暖流顺着咽喉一路向下,驱赶了周身的寒气,却驱赶不掉他眼中的阴寒。秦太后叹了口气,可见他不欲多说,也未再多提,只是给儿子物色儿媳这事,眼下只能暂缓了。离开长寿宫,近卫程青问道:“王爷当真要将兵权交给皇帝?王爷没了兵权,可就没了话语权,日后岂不任人宰割?”泠墨不以为意,“本王的兵可不是谁都能养的,眼下保全太皇太后才是要紧。”泠墨并不在意被收走的兵权,十九年的经营,那些将士都是跟了他十几年的老人,再者他在淮安根基深厚,早已不是初离京城,身单影只的淮安王了。眼下西南贪污案的确动了他的根基,他正苦于军队庞大的支出,泠寒却在这个时候接了这个烫手山芋,替他解围。他淡淡道:“用朝廷的银子养本王的兵,等到时机成熟,再收回来便是。”“可殿下为了太皇太后交兵权也就算了,和武安候联姻这事您为何也拒了?”“您如今没有兵权,若和苏阳郡主联姻,日后行事必然方便很多,这么好的婚事,您真的不要?”程青想不通,殿下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眼看就要成了,这么好的机会,当真放弃?泠墨瞥了眼满脸挂着可惜二字的程青,“母后不了解本王,难道你也不了解本王吗?”程青的脸上也写满疑惑,“难道殿下不是为了这京城?这--皇位?”他把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只有两个人听见。泠墨望向天上皎洁的明月,忽觉得这世上怕是真的没有人了解他。他如今得势一方,所有人都以为他有谋反的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没错。”他忽然笑了,“本王想要的,如今还真的只有拿到了皇位才能得到。”因为他等了十一年的女子,就在这皇宫之中。安抚孙倾婉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有一瞬她以为自己是到了阴曹地府,甚至觉得连老天都在跟她开玩笑,竟连阴曹地府也没有灯。直到奇嬷嬷走过来,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姑娘醒了。”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自己没死,竟还在这启承殿。她不是用发簪扎了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后颈处的疼痛令她蹙眉,难道是泠寒?她一心求死,这样他竟然还不肯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