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在德把放大镜往进怀里一塞:“别想拿回去!”他收好放大镜,转身往营房跑。慌慌张张再出来,左右看邬双樨在哪儿。邬双樨不忍心逗他:“看着路,我在这儿。”
李在德手里拎着布包:“我跟太医院要的金疮药冻伤膏,你收好……”
邬双樨接过,跟他调笑:“皇帝太监又不会受伤又不会冻伤,太医院的膏药未必比我们自己的土药膏好用。”
李在德更慌张:“那那怎麽办?”
这布包是李在德一路背来辽东的,邬双樨隐约感觉到上面李在德的温度和沉甸甸的心意。他攥紧布包,压低声音:“我给你写信,想来你是没收到。”
李在德好奇:“难道我和信走岔了……你写什麽了?”
邬双樨对他抿嘴微笑:“也没写什麽。都挺好的。”
李在德频繁眨眼:“你这叫都挺好……”
“你嫌弃啊。”
“你这个人……”
邬双樨摸摸自己的脸,他大约知道自己是风流天成的模样,可是破相了。李在德垂着头,隐隐地哽咽一声。
“是都挺好的。”邬双樨温声道。
到了时间,邬双樨马上要走。李在德抓住他不松手。邬双樨安抚他:“最近不会有事,气温太低,女真自己缺吃少穿的打不起。”
李在德仿佛压根没想到过这个问题,表情迷茫:“女真人也怕冷啊?”
邬双樨捏他的手:“是人都不抗冻。沈阳据说闹饑荒闹得很严重,具体怎麽样不清楚。天气一年比一年恶劣,天之所覆,不独大晏有灾。”
“他们也……饿死人啦?”
“嗯。”
李在德攥着放大镜,站在寒风里不知所措。他难得从格物致知的书里擡头看看世界,他和师父能推算日食月食的时间,可是世界对他而言,依旧大到无能为力。
邬双樨恶狠狠地抱住他:“活着,听到没。”
群架过后,李在德原以为这下彻底得罪人,没想到……辽东官兵对工部巡检队热情许多,一架打开局面。二十个巡检分了几组,每组给配卫兵和民夫。李在德对此振奋,分头行动之前督促大家一定要提高效率。原本和李在德同组的也是个少年,叫冼至静。姓很特别,第一天李在德就记住了。冼至静一对笑眼睛,严肃时也是带笑意的。他突然出现在巡检队里,名册下面注释是“机括检修”,但李在德很快发现他惊人的天赋:记性异常强悍。基本上过眼的东西不会忘。李在德把冼至静分配到小广东那一组,小广东需要测绘舆图,冼至静的记忆力用得上。再说小广东年纪最小,那一组三个人,互相照应着,李在德才放心。过来分配旗兵和民夫的长官是旭阳,李在德从身高和声音认出他,很兴奋地掏出放大镜对着旭阳比划,仔细看他。旭阳还是板着脸,面无表情看李在德一眼。李在德终于看清了旭阳的长相,珍而重之收好放大镜,吆喝民夫和旗兵装马车出发去宁远卫检修火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