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室是船长之家消费水平最高的区域,整个餐厅只有一间船长室,相当于一般餐厅里的头等包厢,就算什么都不点,光是预约这个包厢,就要花上一两个金币。克莱恩为了和海关的某位官员商谈珍珠号的事,来过一次船长之家,知道预约船长室不那么容易,海曼这样花心思,他更要打起精神来应对。顿了顿,他跟随服务生往船长室走去。船长室的布局和珍珠号的瞭望台很像,在船长之家的最高一层,面向港口的那面墙被玻璃取代,站在窗边可以看清港口的海面。房间里铺着花纹繁复的厚地毯,门口摆着一些观赏植物,暖黄的灯光漫洒而下,悠扬舒缓的小提琴声飘出。走进去便看到有一张餐桌摆在房间中央,桌上摆着红酒,而海曼正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支着侧脸看着窗外,听到开门声转头望过来。克莱恩:“……”看得出来,海曼对这次见面颇为重视,头发打理得很整齐,还换上了一件墨绿色的金扣外套,起身背着光走来时,眉目间阴影拉下,将他的五官凸显得更为立体,像个古老家族的骑士。他停在克莱恩面前,朝门口的服务生扬扬手,服务生退出房间,带上了门。“……”琴声在房间里缭绕,克莱恩往门边瞥了一眼,有意打破旖旎的气氛,说道:“我来晚了。”海曼神情慵懒随意,仿佛和缠绵的音乐融为了一体。小提琴手站在房间的侧面专注地拉着琴弦,再没有其他人,他的态度变得越发暧昧,一寸寸描过克莱恩的轮廓,眼神浓稠得仿佛还未成型的琥珀,等待着把什么人困进去层层封存。克莱恩被盯得汗毛乍起,比起和海曼相处,他宁可去海上面对风暴,总比现在仿佛被淹在蜂蜜里喘不过气舒服些。以他长期被男人纠缠的经验来看,这种时候一旦躲避,就会被对方当成情怯,进而进一步挑逗。因此,他不动声色地保持着与治安官接触应有的态度,目光清朗地回视海曼,力求在不失礼的情况下,将周围粘稠的气氛驱散。海曼很擅长观察人的细微表情,克莱恩希望他能尽快意识到自己没兴趣和男人约会,把那些说出来可能会不好收场的话咽回去。然而,海曼一贯敏锐的观察力忽然失了灵,又或许,是在刻意忽略克莱恩的反应。他绕到克莱恩身侧的椅子后面,拉开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等待是一种美德,我还要感谢你给我展示自己的机会。”男人帮女人拉开椅子是绅士的表现,帮同性拉开椅子,尤其那个同性看起来并不需要照顾,这份体贴,便显得有些多余。看完今晚想要糊弄过去没那么容易。克莱恩说了声谢谢,在椅子上坐下,海曼在对面落座,朝小提琴手比了个手势,小提琴手停下动作退出去。不多时,服务生推着餐车过来,把餐盘和餐具依次放下,把醒好的酒打开,倒进杯子里。服务生倒酒时,克莱恩看到了酒瓶上的标签,没记错的话,这种酒还是珍珠号从图斯特王国带回来的。听说这种酒是精灵酿造的,色泽漂亮,酒液醇香,喝上一口就能回味无穷。珍珠号的载货量有限,不可能遇到什么都带回来,当初克莱恩在图斯特王国停留了一个月,尝了几十种酒,才选定了几种大批量带回阿弗尔王国。那些酒还没从码头上卸下来就被阿弗尔王国的各大餐厅预订一空,当下,正在阿弗尔王国带起了一阵红酒的风潮。虽然这些酒是克莱恩亲自选出来的,但事实上,他并不喜欢这种细腻绵软的口感。比起精灵酿造的红酒,他更喜欢海上水手们不离手的白兰地、伏特加,就着海浪声一口喝下去,喉咙里一片火辣,一直绵延到胃里,爽快极了。所以,克莱恩想,会有这么多人把他当成小白脸,用红酒而不是白兰地招待他,还是他的外表看起来太斯文了吧?克莱恩盯着酒液走神的时候,海曼也在隔着桌子观察他。他的装束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只是外套的扣子扣紧了些,不像那天在港口散步时那样随意。五官英俊是另一回事,更吸引海曼的,是他身上那种谜一样的气质——克莱恩的长相介于锋利和俊美之间,他的眉眼、鼻梁和脸部的轮廓都有硬朗的起笔,最后却收得很细致。像是在拓印一幅完美融合了两种风格的精细图画,每一笔都严格按照打磨过无数次、臻于极致的底板描刻,而画手的功底深厚,一挥而就,线条流畅,该有的弧度和转折一丝不多,一丝不少,浑然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