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月来,明哲却只是不定时约她出来吃饭,吃完又送她回家。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殷陶去探望饶梨她爷爷,侧面从医院里打听到有个男人帮了饶梨。这一个多月,她早就注意到这车在他们附近蹿,今天撞见饶梨下车,她才觉得不对劲。联想到之前的事,殷陶直觉每次送饶梨回来的,应该就是这个男人。“尧尧儿,姐姐跟你说哟。”殷陶准备搭她肩膀,一想到上次敢搭她肩的进icu了,改撩了下自己头发,“你也别太死心眼啦,我听说有人出钱救了你爷爷,就是这男人没错吧?他们这种男人啊,精明得很。”“风流公子哥,怎么会白救人的,什么约会吃饭送礼物啦,假的,就是想骗炮呢。”殷陶声音低低的,“姐姐见识可比你广,对他们手段清楚着呢,有些有钱人就喜欢玩你们学……”“……”殷勋听不下去了,火气一股一股地往上蹿:“姐你闭嘴吧。”他这目无尊长的语气,让殷陶磨了下牙,把名片往钱包里一塞,走过去一把揪住他耳朵:“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小兔崽子不学好,蹲这看人家谈恋爱是吧。”殷勋愣了愣,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虎狼之词,气得脸都红了。“我看个屁的恋爱!饶姐姐又不是你!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没见过钱跟男人,见着就往上扑。”“我不扑你得天天吃屎,屎孩子。”“要不是你这拖油瓶,我早嫁人了。”殷陶气得拿起零钱包砸他脑袋,不停地骂着,“没良心的兔崽子,你出息,你出息去找那赌鬼过啊。”“我不去,我他妈跟他断绝关系了。”“我他妈迟早也要跟你断绝关系。”耳边是姐弟两个熟悉的对骂声,没一会儿还得打起来,饶梨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没再说话,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罪恶街是巷子里的人自己叫出来的。罪恶街实际上叫咀儿街,住得大都是一些底层人物,干什么脏活累活的都有,其中也包括殷陶这种卖肉的。都是为了生活,方式不同而已,谁也别瞧不起谁。七年前,咀儿街出了一件很轰动的事。270号蓝色大门那户人家,跑运输的饶忠华在便利店买烟时,随手还买了张彩票,开奖那天他抱着妻子跟十岁的闺女,差点在家里乐疯了。一等奖,伍佰万。在这条街上,别说饶忠华,这好事落谁头上都得疯,乐疯。等邻居们听到风声,知道那家人把巨奖领回了家,纷纷想去祝贺时,推开门见到的却是一桩惨案。入室抢劫,男女主人均被人砍杀,倒在血泊中,夫妻两唯一的孩子躲在床下纸箱里,逃过一劫。事后住咀儿街的人,觉得这街晦气,咀儿街,罪恶街。听着就感觉要出事。出了命案后,有不少人搬走了,又有不少觉得房租便宜的人搬进来。那笔被追回的巨款,最后经过家属同意,捐给了公益机构。后面大篇的新闻报道都在说这个案子,专家分析,从孩子藏身的位置,她应该是目睹了整个凶案的发生,后来也才能配合警察准确地指认出凶手。凶手抓到后倒是被枪毙了,只是孩子经历这么大的变故,不仅语言有了障碍,甚至无法过上正常的生活。孩子只有爷爷一个亲人,老人原本想带她回乡下生活,孩子却执着地要继续留在跟父母生活过的地方。留在发生了凶案的老旧房子里。爷爷陪着她住了下来,经常带着她跑医院治病,治了几年也没半点起色。直到有天,医院给他们家打来电话,说有一个新型医学手术需要自愿者,征求他们的意见。无法承受人生痛苦的自愿者,只要经历一个脑部手术,失去情感神经,就能够永远地忘掉悲痛。听起来美好得近乎残酷。爷爷很犹豫,而当时只有十四岁的饶梨,要爷爷帮她签下了同意书。那场手术很成功,只是让她留下了头疼的毛病。三年时间过去,她不会为任何事情触动感情,终于用“失去情感”这一个不正常,换回了梦寐以求的正常生活。她觉得一切值得。饶梨走了一段,在270号大门前停下。270号大门关起的是桩陈年惨案,也是她曾有过的家。门板上面的漆皮,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斑驳,剥落不少,饶裙拿出钥匙伸进锁孔,扭动,“咯吱”推开大门。小姑娘天已经黑下来,屋子里很暗。饶梨放下书包,借着薄淡的天光,在厨房把保温桶跟碗筷洗干净,依次放回它们原本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