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让匆匆赶到九华门,也不管宫内不宫内了,径直骑马进去,直奔仙居殿。四名木兰营侍卫守在门前,见他来了忙抱拳行礼。
“寨主呢?”
“景王世子来了,寨主正在见他。”侍卫说道,“景王世子给寨主送来两名歌姬,寨主正在听曲儿呢。”
谢让一边问话一边离镫下马,大步流星进了门。他一脚踏进仙居殿,立刻便察觉气氛有些不对。
阳春三月间,院内的几株碧桃已经开了,花枝繁茂,叶云岫穿一件梅粉色的春衫,素色罗裙,轻灵娇美宛如邻家少女,此刻正坐在花树下的美人榻上,旁边放着小几,几上摆着茶水点心,旁边两三步远,叶家姐妹正在弹奏琵琶,景王世子则在小几另一侧几步远坐着。
明媚的阳光下,少女神情怡然,确确实实是在听曲。
谢让心里噗通一下,恍如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可随即却又升起更多的疑惑和不安,只跟他料想的完全不同。
“靖安侯回来了?”景王世子含笑开口道,双目微眯盯着他脸上隐隐的慌乱。
“见过世子。世子今日怎么得空?”谢让定定神,随意拱了拱手,放缓脚步走了进去。
“崩”的一声破音,琵琶声戛然而止,叶家姐妹脸色苍白地望着谢让,满面惊讶惶恐。
“怎么回事?”景王世子挑眉瞥了叶家姐妹一眼,面色不悦呵斥道,“没用的东西,怎么见着靖安侯就失态,还不快给靖安侯见礼!”
两个女子瑟瑟发抖,慌乱地爬起来跪伏在地上。
“怎么了?”叶云岫一脸状况之外,莫名其妙地看看景王世子,又看看谢让,最终转向叶家姐妹说道,“起来吧,弹得好好的,世子你做什么吓唬她们。”
“云岫。”谢让走过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你怎么回来了?”叶云岫笑道,“正好你回来了,世子送了我两名乐伎,她们唱歌很好听的。”
谢让心中有千百个问号,一团茫然,已经完全弄不清状况了。
他竭力稳下心神,握着她的手挨着她在塌上坐下,噙笑说道:“是么,那可要多谢世子了。”
景王世子眸光死死盯着他,一笑道:“寨主喜欢就好。”
谢让一点头:“难得寨主喜欢,只是世子爷未免小气了些,改日不如请世子再去教坊司之中好好的多挑上几个,凑个乐伎班子给寨主。”
他坦然迎上景王世子,两人视线相接,眸中都是戾色,目光若能杀人,这会儿大约已经刀光剑影了。
“你们两个先起来吧,不必害怕。”谢让转向依旧瑟缩跪伏在地上的叶家姐妹,淡声道。
“靖安侯认识她们?”景王世子噙笑道。
“认识,正要跟世子讨个人情呢。”谢让也噙笑说道。
他姿态随意地往美人榻上一靠,一手握着叶云岫的手,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口中笑道,“世子有所不知,这二人一名瑶娘,一名璨娘,是一对姐妹,乃是我家中长辈的故交之女,原本也是官宦人家,几年前家族获罪,弱质女子沦落到教坊司。来之前长辈托我照拂,我也是前两日才刚刚找到她们,正打算向世子求个人情,可巧世子把她们送到寨主这儿来了。”
他说着拱手一揖,淡声道:“可真是多谢世子了。还请世子看在我的薄面上,能否给她们脱了籍,开恩放她们归回原籍去。”
“哦?”景王世子脸色阴晴变换,目光如箭,盯着叶云岫问道,“寨主也知道?”
“我不知道啊,”叶云岫一脸无辜地问谢让,“怎么没听你说?”
“刚找到。”谢让拍拍她的手,笑道,“你那么忙,些许小事,我就没当回事。”
叶云岫点点头,似乎就坦然接受了他这番说辞,笑道:“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世子都把人送来了,就给我吧,可是要怎么给她们脱籍?”
“原是要皇帝赦免才行。”谢让嘴角噙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说道,“如今正值国丧,景王府如日中天,世子开恩点个头也是一样的。”
“靖安侯能言善辩!”景王世子看着他刺眼的笑容,隐不住怒气说道,“寨主对靖安侯可真是全然信任。”
叶云岫看看谢让,又看看景王世子,点头道:“对呀,他从不骗我。再说这点小事,有什么好不信的。”
景王世子气得差点一口气噎住。
景王世子暗自咬牙,却又不甘心就这么作罢,强忍着怒气转向叶家姐们问道:“你二人想要脱籍?那就仔细说说,身份来历,跟靖安侯是何渊源,又是如何被靖安侯找到的,不得有任何欺瞒。”
两名弱女子刚起身,一听他开口,吓得立刻又跪了下去。
谢让嘲讽一笑,抢先说道:“世子威仪,瞧把人吓的。她二人出身江南饶州张家,几年前因昭王、安王之乱,家族以附逆获罪,张家家主与我祖父曾是故交,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她二人这般年纪,哪里知道这些渊源。”他转向叶家姐妹,淡声道,“不必害怕,这位是景王世子,贵人当前,你们只管照实了说。”
两个女子倒也乖觉,莫名其妙被救出教坊司,又莫名其妙被抓来皇宫,惊魂未定,眼下也只能寄望谢让能帮她们。两人便按照谢让的说辞,自称饶州张家之女。
瑶娘说道:“不敢欺瞒贵人,奴婢姐妹二人,是两日前被这位公子找到,那时他不曾表明自己身份,问了我们身世,便说要设法帮我们,让下人将我们安置到客栈之中的,昨日半夜却被官兵抓了来。奴婢绝无隐瞒,更不敢私逃,请贵人明鉴。”
说完两人就砰砰磕头。叶云岫看得蹙眉,开口道:“世子既然将人送给我,怎么不知底细,不事先问清楚就送来了。”
景王世子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