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太近,何子谌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啊”的一声被那衙役一刀拍下马来,几个民夫立刻扑上来,就把他脸朝下摁住了。
随着何子谌那一声大叫,何守庸本能地伸头来看,与此同时,跟何守庸说话的那衙役忽然欺身过来,手一伸,隔着车窗一把掐住何守庸的脖子,凉冰冰的尖刀便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民夫队伍中飞快地窜出几个人,飞身扑上马车,一人重重一击打晕了车夫,控制住马车,另几人则迅速钻进马车,很快便把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何守庸脖子上,挟持着他站在车辕前。
那边何子谌也被拎了起来,雪亮的匕首抵在了脖子上。
变故突生,两方人马隔得太近,对方有备而来,人数还比他们多,出手太快,前面的镖师和随从措手不及,慌忙做出反应却已经失了先机。女眷们尖叫一团,队伍后头的马车里甚至都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那瘦小的衙役策马未停,侧身躲开了一名镖师的大刀,顺势又把那个镖师打落马下。
“住手!”瘦小衙役的大刀终于出鞘了,抽刀横在何子谌脖子前,脆声喝道,“谁再乱动,小爷一刀宰了他!”
这时,一直不动如山的第三个衙役终于动了,那衙役黑红脸堂,留着胡子,看不出实际年龄。他不急不躁地策马来到何守庸的马车前,淡声道:“何大人,我等只为求财,并不想伤人,何大人是聪明人,还请告诫家眷随从,稍安勿躁。”
不用何守庸开口,也没人敢动啊,何守庸和何子谌这会儿可都被刀抵着呢,一众镖师和随从稍一犹豫,投鼠忌器也不敢动作,很快便被扑上来的“民夫”们制住了。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何守庸打着哆嗦,色厉内荏道,“本府是朝廷命官、四品大员,你们也敢抢?”
“抢的就是你这四品大员。”最先跟他套话的那年轻衙役手中匕首抵着他笑道,“三年知府官,十万雪花银,早就听说何大人家缠万贯,这回赴任光是金银财宝就拉了好几马车,我们就是来借一点花花,何大人好商量,我们就好商量。”
黑红脸的衙役显然不想多话,一挥手,那边几人便把何子谌拎了过来,粗暴的塞进马车,然后把何守庸也往车里一塞,驾车的人缰绳一抖,那辆二架的大马车便稳稳向前驶去。瘦小的衙役骑着马,扛着刀,也优哉游哉跟着走了。
这边剩下的“民夫”们手脚利落,把随行镖师们捆住手脚堵上嘴,暂时丢在路边树林草丛中,车队里便只剩下何家的家眷和仆役了。除了一队停下来的马车和车上哭哭啼啼的女眷,一切看起来恢复如常。
黑红脸的衙役骑在马上,很有耐心地隔着车窗,跟第二辆马车里何守庸的正室夫人说话。
“何夫人,请不必惊慌,我等无意伤人,只为求财罢了,夫人不妨下令将你们带的钱财银票交出来,我等拿了钱就会走人,保证将何大人和何公子毫发无损地还回来。”
那年轻衙役则笑道:“何夫人应当不傻,破财消灾,你丈夫和儿子就能回来了,只要他们没事,你们这府上就好好的,何大人照样去赴任当他的知府大老爷。若是何大人和何大公子都没了,你们这些个女眷,可就再没指望了。”
“我家老爷是朝廷命官,你们,你们就不怕朝廷律法,不怕掉脑袋么!”
“怕。”那衙役笑道,“我们赤脚不怕穿鞋的,更怕穷死。反正夫人放心,要死也是何大人死在我们前头。”
何夫人哆嗦半天,一咬牙问道:“你们要多少银子?”
黑红脸的衙役不禁一笑,淡声道:“夫人当这是讨价还价呢,您看何大人和大公子值多少银子?车中都是些女眷居多,我们也无意惊扰,想必夫人也不愿意我们挨个搜。”
这时又有一名驿卒骑马经过,还往这边看了两眼,何夫人眼睁睁看着他从旁边策马跑过去,愣是没敢声张。
接下来的操作,便是山匪们的专长了。两三个人一辆车,倒也不去搜女眷的身,但凡车上箱笼、包袱,行李物品,迅速翻拣一遍,腾空后头一辆仆妇的马车,把抢来的东西全都装了上去。
谢让和徐三泰骑在马上,从车队前头走到后头,看着手下人做事。偶然一瞥之间,旁边马车上车帘掀开,露出小半张脸来。
谢让一怔,赶紧留意看过去,目光跟那人对上,那人瑟缩一下,立刻放下了帘子。
徐三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还以为那辆车有什么古怪,走过去一把掀开车帘,车中几个女子尖叫一团。
谢让顿了顿,一抖缰绳走开了。
他策马走到队尾,低声吩咐了徐三泰几句,徐三泰明显一愣,不过很快回过神来,也低声应了一声:“是。”
这次出来的是徐三泰的先锋营二队,所有人训练有素,动作很快,也就一盏茶工夫,便搜罗了一遍,收获颇丰。
“果然是个贪官。”徐三泰指着方才那辆马车,“快点儿,这辆搜没搜?”
他说着下了马,喝令那辆车里的几个女眷下车,却在其中一名青碧色衣裙的女子就要下车时,忽然出手在她颈后一击,把那女子打昏了过去,徐三泰顺势接住她,面无表情地扔进了路边草丛中。
山匪们把一堆箱子匣子装进马车,便有几人坐上车,鞭子一甩,赶着马车往前疾驰而去。
“何夫人,多有搅扰了,稍后您沿着路往前走,看到贵府的马车,应当就能见到何大人和何大公子了。”
谢让一挥手,山匪们便分作两伙,迅速隐入了两旁的山林之中。徐三泰临走前,一声不响地把草丛中打晕的女子也带走了。
一刻之后,何家的车队重新上路,继续往前走了三四里地,果然在路边看到了被赶走的两辆马车,另一辆车则空空如也,第一辆车中找到了被绑住手脚的何守庸父子两个。何守庸好歹还是清醒的,何子谌却委顿在地,脸色蜡黄,看样子……像是受了内伤。
吐掉嘴里堵着的破布,何守庸额头上青筋直跳,气急败坏地大喊:“快快……报官,报官!”
旁边下人忙问:“老爷,报报……报哪里的官,陵州府还是石谷县?”
…………
叶云岫觉得她上任山大王的这第一桩“生意”干得有点不够痛快。
谢让那家伙说什么智取,还千叮万嘱叫她不可伤人,弄得她打也没打痛快,还不能明明白白地找何子谌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