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气急:“赵月珠,你胡说什么,小小年纪说的话怎的如此诛心,这就是你在庄子里学来的规矩吗,是谁教的你编排长辈,信口雌黄,早知你如此不识抬举,就不该接了你回来!”白氏跟钱氏杠了起来:“二弟妹你急什么,我觉得月珠说得话糙理不糙,在理儿得很。”赵月珠不容钱氏喘息,步步紧逼道:“二婶,您执掌府中中馈时日也不短了,偌大一个赵府都要把持,未免有些力不从心,不如让母亲替您分忧,也好助您兼顾一些照料不到的地方。毕竟按辈分母亲才是赵府名正言顺的当家女主人,从前母亲不问世事,万事都交给二婶,才会出了岔子,现如今看起来也不能容得二房一支独秀,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两家齐心协力才能繁荣昌盛,子孙绵延。”赵礼羽心中好笑,心想赵月珠这丫头是要趁机敲竹杠了,咬住了钱氏就不松口,非要咬下一块肉不可,还得让钱氏打落牙齿和血吞,再疼也只能忍着,原本以为赵月珠是个软柿子好拿捏,不曾想阴沟里翻船,吃了大亏。赵礼羽忍不住要拍大腿叫好了。白氏有些惊讶,继而变得忐忑,瞄了一眼赵升,见他沉吟不说话,白氏心里一动,有些情不自禁的蠢蠢欲动。说实话,她也不是没想过掌持中公事物,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赵老夫人不松口,钱氏又一直与她打哈哈,试探了机会就丧了气,也不去肖想了。今日不曾想赵月珠开门见山的提了出来,竟还怼的钱氏哑口无言。赵老夫人没有接话,眯了眯眼睛,眼角的皱纹更深了,转头问赵升:“升儿,你怎么看?”赵升的目光在赵月珠身上定了一定,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儿子都听母亲的。”赵月珠眸色暗了暗,没有说话。赵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总要一碗水端平,老大不争不抢,我也要体谅着他,就让老大媳妇儿跟着老二媳妇儿掌家吧,一点点上手,让老二媳妇多帮衬着一些,逢年过节的也好独当一面。”钱氏有些难以置信,惊呼出口:“母亲!”赵毅回头盯了她一眼,钱氏才心中一凉,噤了声,但是五脏庙里心儿、肝儿、肺儿齐齐拧巴到了一起,揪心的难过,原本自己掌握府中诸事,大房人丁少,又都是好说话的性子,银钱上紧巴了也不计较。而二房向来是银子流水一般的花出去,不像赵升在官场上抹不开面子,赵毅的应酬可不少,又是一笔大花销。别的不说,钱氏倒是花着府里的钱为自己置办了好几处田地与宅院。若是让白氏知晓了,还不指定要怎么闹呢。但话赶话到了这份上,钱氏也只能吃了一个哑巴亏。赵老夫人揉了揉眉心,年纪大了,越来越困倦,夜里睡不囫囵,白日里又瞌睡不断,只好推说乏了,便让众人散了。赵月珠回到秋水阁,柳绿迎上来接过披风,轻声问道:“小姐,如何了?”赵月珠温和的说:“你做的很好,若不是你陪我演了一出戏,让碎红误以为我在凝香膏里加了木槿皮,然后把凝香膏放进她的包袱,我还不会如此轻易得手。”柳绿轻轻的笑了:“是大小姐谋算的好,知道碎红最会自作聪明,她不知道害人终害己,算计别人的时候,也不看看背后长了多少双眼睛在瞧着她。是她一意孤行,存了坏心思,才会遭了报应。”赵月珠照着铜镜,神情中带了几分惆怅和几许寂寥,喃喃自语道:“只是这伤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了。”柳绿面上也浮起了担忧之色,对女子而言,容貌是最为重要的,虽然大小姐不是伤在脸上。冬日还好遮掩,夏日露出脖子,是怎么样都掩饰不了的。好在赵月珠也只是一瞬间的感慨,和她的荆棘之路比起来,这点伤算得了什么,左右她也没想再嫁人。伤药德芳院里,钱氏恭手肃立着,由于低着头因而看不清楚神情,鬓边垂下的几缕碎发轻轻拂动着,似乎也在昭示主人不怎么平稳的心绪。赵老夫人斜躺在紫绒绣垫杨妃榻上,眯着一双浑浊的老眼打量着钱氏,眼光在她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停在她暗暗握紧的绢帕上,赵老夫人嘴角含了戏谑的笑意。但也只是一瞬,继而又变得眉眼慈爱。赵老夫人侧了侧身子,寻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扬起眉毛说:“叶清,你可是在怪我?”钱氏头低的更低了:“儿媳不敢,母亲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叶清不敢多嘴。”话虽如此说,钱氏的语气却是泛着酸味儿,脖颈上青筋隐现,似乎是在无声地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