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辰下了指令,吵闹声渐渐褪去,我看见长歌站在人群之外向我挥了挥手,原本笑的灿烂的姑娘面容上蒙上了一层浅浅淡淡的忧愁,却还是开心地扯出一抹笑容来告诉我她没事,并示意我等下再来找她,她有伤兵需要治疗。我点了点头,便也和初辰着手开始以月隐莲净化侵入伤兵体内的冥河戾气。我终究是重伤未愈,隔了一会儿便有些体力不支,撑着救治完营帐里侧的数十名伤员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刚好被长歌扶住,带着我来到了营帐之外的一个小营帐,她居住的地方。小营帐内干净且温馨,是初辰吩咐洛笙特意为长歌打扫出来的。长歌紧紧地抱着我,低声啜泣了一会儿,又放开了我,仔仔细细将我转了一个圈,检查我的伤。“我没事,你怎么样?”我坐下来缓缓恢复灵力。长歌笑了笑,道:“没什么事儿,我是云客的软肋,我秘密离开魔族来到这里,终究能让云客和我父亲、哥哥们放心,能让他们放手去做事,不必担心有人暗度陈仓,毁了他们的家庭。”“魔族那边可都安排好了?”“放心吧,都安排好了。”我揉了揉长歌的头发,道:“云客在乎你。”“我知道。”长歌语气里有藏不住的喜悦。“但是,我有些累了,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对他亦步亦趋,放掉自我了。”“想通了?”“是啊,想通了。你看这天下动荡,这战争惨烈,我这么多年任性妄为四海乱跑,也挺伤我父兄和云客的脑筋的。强扭的瓜不甜,强求的终究不是我的,顺其自然吧。”长歌道。“云客若真的在意我,会反过来寻我的。我要做我自己,做一个称职的长歌郡主,而不是魔族那个喜欢云客的贵族名媛。”“我支持你,但我想云客大抵是要离不开你了,瞧着吧。”我笑道。“还说呢,我和他大吵了一架,因为他用缚灵鞭几乎要了你一条命,哪有这般不管不顾的。”长歌道。“算了,他好歹也是救了不少人呢。”我笑道。“不提他了。你在这里住着,若是有哪里不习惯,随时来找我。你是医女,以请脉的名义到我和初辰的营帐里来,不会有人怀疑的。”“熙玥。”长歌笑的有几分奇怪。“你和初辰的……营帐?你们两个住在一块儿啦,你……你不会已经……”“瞎说什么,我昏迷了六日,能已经怎样?”“那就是说你们还是住在一块儿了。”长歌笑道。“不过你们本就是夫妻,也是迟早的事儿,我等着喜酒啦。”“等着吧你。”我轻轻推了长歌一把。“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照顾伤兵啦。”长歌说道。我点了点头,长歌便大踏步返回了伤兵营。我看着长歌的背影,欣喜于这个女孩儿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姓。夜里吃过饭,营中的士兵升起篝火,我多喝了几杯有些晕晕乎乎,吵着初辰要他陪我四处走走醒酒,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冥河边上。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冥河,这个所有人都告诉我不要靠近的,与我有宿命纠缠的地方。“怎么带我来了这儿?”我问初辰。“我知道你一直很想看看冥河是什么样子,与其让你一直好奇,还不如我亲自带你来看看。今日我在,不必担心。”初辰回应道。“不过你自己万不可随意靠近此地,尤其是两军交战的时候。”“我知道,我惜命。我也就只是想看看,从来没想过跟冥河玩命。”我说道。我看向仿若一望无际的冥河,星星点点绿莹莹闪烁,美丽但也透着诡异。一小股戾气从冥河水中飘散上岸,险些触及我和初辰的衣角。“小心。”初辰将我拎起来向后撤了一步。“我破万鬼阵那日之后,除魔族借冥河戾气阻挡我们前进那日之外,冥河东岸这边戾气安静了许多,加之四兽压制,河中万鬼本应不敢造次。怕是如今见你灵力强大,万鬼阵中不怕灰飞烟灭的异类贪婪之心再起,竟打起了你的主意。”“我从前一直在想,冥河不能干脆毁掉么?”我问道。“古往今来只见对其压制,却从未有人尝试干脆毁掉冥河,留这么大一个祸患在此,究竟是何用意?后来我知道,万鬼可灭,执念难毁。”“的确,冥河本就不是天然形成的一条河流那么简单,故去的人因执念而徘徊聚集于此,执念不灭,冥河便永存。可既是执念,又怎可能那么容易消散?万鬼徘徊日久,记忆逐渐迷失,便只剩下执念,戾气由此而生。”“有些人能将亏欠和喜乐全都放下,有些人终此一生都在修补遗憾,冥河这么宽广,到底是容留了多少遗憾、亏欠、悔恨呀。”我淡淡说道。“我们真的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