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冷脸红,十分不好意思地低头抿唇,觉得文玉年纪越大越接地。焦璐默默听着,跟着笑,眼神要把苏冷盯穿。
要知道,文玉心气高,她不是国内那种传统式家长,需要客套讨好夸别人家小孩。
一整晚,文玉季宏风夫妇更多是一高高在上的姿态享用焦显平做东的饭局,口吻公正,即便与尤眉兰算是熟识,席间谈话也始终有淡淡疏离感。两人一坐下来就问苏冷,此刻苏冷真的出现,文玉季宏风态度明显亲和,像上街偶遇老朋友怀里的可爱小孩,忍不住驻足逗弄。
认识到这一层,焦璐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阿姨您就别打趣我了,那个圈子真不是一般人能挤进去的,我曾经也觉得我不是一般人,”苏冷笑,谦和但不低卑地自嘲,“但出去了才发现优秀的人太多,漂亮脸蛋看都看不过来,没有实力没有内涵干什么都走不长远。”
突然这么低调,身上几乎看不到当年那个张扬娇蛮女孩子的影子了,文玉着实愕然,淡淡微笑凝视苏冷许久,算是认可她的话。
不管过去多少年,苏冷还是觉得文女士的目光像刃,用一层层不起波澜的反光就能刨析自己,她被看得头皮发麻,惶惶然抓紧了包带,但面上依旧不卑不亢的怡然大方。
视野里多出一截影子,即使是虚无轮廓,完美头骨、峭拔鼻梁还是无比清晰,直到那双锃亮的牛津鞋停在三米开外,苏冷被堵住的感官才渐渐舒畅开。
“见予,这是蕉蕉呀,我人老眼花认不出来人,你刚才也没看到?”
季宏风热情介绍,有点埋怨的语气,苏冷弯着唇角抬头,季见予修眉轻轻皱着,无奈一笑:“这人来人往的,闲的呀,我要盯着一个女人看,您老又要骂我脑子里只有那点事了。”
他嗓音清润,漫不经心几分调侃,季宏风脸色一变,嫌他在外人面前也这副轻浪态度,文玉淡淡出声:“你们估计也很多年没见过了,都长大了,一时认不出来正常,真是巧,刚才还遗憾蕉蕉今晚不在,谁知道大家都在一个地方吃饭。”
季见予没接话,不说话的时候他神色淡薄,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焦璐牙关紧紧挤在一起,心砰砰直跳望着那张无解的英俊侧脸,觉得今晚的红酒上头特别快。
短暂沉默后,季见予突然抬眼,薄唇抿了抿,竟有点羞涩的错觉,“是有点认不出来了,苏蕉鹿同学。”
他把手从口袋拿出来,腕表瞬间折出一道白光,从苏冷脸上穿过,棱角分明的脸似乎是笑着的,但双眼分明是空空如一点情绪也无,和文玉如出一辙,目光就能杀人。
众目睽睽下,苏冷先是拿手推了推眼镜,像腼腆的少女,眨两下酸涩的眼,和他握手。
一句话也没有。
生分得合乎情理。
不知道谁说了句“这孩子……”季见予面无表情把手重新插回口袋,完美比例的身材无解,闲闲散散站着也像神祗。
“你们这些孩子啊,小时候吵吵闹闹,看来记得的只有我们大人。”季宏风突然伤怀。
文玉似乎在应刚才尤眉兰那句责备,音量并不大声,“蕉蕉是比以前安静了,越来越像你。”
这句话像刺,不过是一呼一吸间就扎进了血肉里,在无人知晓处潜伏。季见予黑沉沉的眼睛暗下去,目光冷淡又赤裸停留在那张莹白的脸,锋利穿透镜框,试图勾勒没有任何装饰的五官。
最后,他无声弯了弯嘴角,讥诮嗤了口气。
真装啊,苏冷。
雪仍没有要停的意思,天气预报预警过年期间也持续落雪,交通出行将会受到影响。
苏冷倒没多大感觉,交流班的活动已经全部结束了,方敏又去了外地,她最近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买回来一些皮料捣鼓。季见予从跑步机下来,忍不住凑近调侃一句:“这样就对了,天气恶劣就老实呆家里。”
他刚痛快流汗,上半身只挂了条浴巾,平时简衣一穿略显单薄的身体肌肉线条分明,公狗腰鱼骨线齐全,若隐若现爆起几条青筋,苏冷心跳微微加快,移开视线催促他:“快去洗澡,不然要感冒。”
她本来是想嘲讽他也并不是金刚之身,上次阳台吹整夜风她都没感冒他却中招了,但她嗓子细细柔柔的,说快了更像是关切担忧得不行。季见予哼哼一笑,完全不在意,坐下来随手拿了一块皮料在手里掂量,有些不解:“做这些干嘛?能背出去吗?”
苏冷有些生气,立马从他手里把东西夺回去,力气还不小,季见予根本没防备。“你管我,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必须要名牌。”
听她语气不善,季见予好整以暇往后一靠,手在沙发背搭着,像把人环在怀里,不置可否:“你做得出来吗?”
苏冷懒得打理他,直接从一堆皮料下把一个完整的手提包扔过去,继续低头缝。
季见予嫌有味道,皱了皱眉拿起来看了看,针脚精密,配色也挑不出错,就差一个logo,他微微惊诧,报复似地扔回去。
“手艺不错。”
心不在焉评价完,他也不管她怎么折腾往浴室去了。
二十分钟再出来,季见予又是衬衫西裤一副精英模样,头发梳上去,五官轮廓鲜明,清清爽爽。抬头看他一眼,苏冷顿觉心头无端多出一份压迫感,季见予脸色冷漠寡淡地整理袖口,心有感应似眼风一扫。
“你要出去?”苏冷来不及避开他精准的目光。
季见予意兴寥寥从喉咙里闷出一句:“嗯,我得出去赚钱啊,不然某人当阔太的梦想就要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