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敢回头看?”
季见予居高临下,警告讥嘲的语气,最后低笑一声,几分苦恼摇了摇头,“你的确太惹人注目了。”
一直都是,这么多年,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只有越发迷人亮眼的风情。
季见予目光突然下沉,似在沉吟什么,苏冷见他反常沉默,自己心里也不痛快,直到听到尤眉兰的声音,她才惊觉两人停留太久。
“见予也在啊。”
撞到女儿女婿姿态亲昵,尤眉兰也没有任何尴尬局促,她身上永远有种大风大浪过境的开阔淡然。
季见予觉得她这句话听着别扭,他之前明明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要出来找人。怎么现在有种他和苏冷在一起妨碍到她的感觉。
“您怎么出来了?”季见予轻轻把人松开,镇定自若,面对长辈,他十几岁就是一种不卑不亢的态度。
“我们怕你先跑去结账了。”
季见予眉一挑,啼笑皆非,“就算我要结账也是应该的,何况……”他挠挠额角,看了眼苏冷,说:“我就是怕她透气透过头了。”
尤眉兰不动声色望向一言不发的苏冷,弯了弯嘴角,“那怎么行,说好了这顿饭我们来请,你们结婚后,还没到家里吃过饭呢。”
说的是回娘家,季见予忽觉烦躁,面上却依旧温和如春风,“是我疏忽了,这半年事情多,冷冷是替我着想,本来想着过年一大家子好好聚一聚。”说到最后,话风一转,开起玩笑,“这么说,这一餐更应该我来请了,当作赔罪。”
尤眉兰被逗笑,和季见予又扯了几句别的,临走前叫上苏冷:“小冷陪我一起吧,正好透透气。”
季见予眉头一皱,促狭笑道:“再透真的要过头了。”
“走吧。”苏冷不咸不淡打断他,空气静默一瞬,季见予心头狂跳一下,扭头平静对她对视,是个征询的目光。
苏冷把他手里的围巾拿过来往自己脖子上挂,清冽冷香瞬间充盈整个鼻腔,她将被他掌心浸泡暖的那截贴面,深吸口气,笑意挂上眉梢,摇了摇他小臂,撒娇的口气:“我不冷,刚才吃得有些撑,正好可以走走。”
母女俩难得一起,他没理由干涉,季见予少有麻烦缠心的滞闷感,一闪而逝的感受是不想苏冷和尤眉兰独处。
季见予黑眸沉沉,一丝柔情黏在苏冷脸上,轻轻推了推她腰,像洒脱放手一个小朋友,“去吧,我在这里抽根烟再回去。”
尤眉兰视线偏移,静静等他们夫妻黏糊够了,才把脸转回来,嘴唇翕动想劝季见予少抽烟,但最后关头忍住了。
并肩往前走,红地毯鲜艳富丽让人眼眩,没有尽头似的,苏冷双手插在胸前始终是个戒备姿势,尤眉兰余光里全是她单薄沉默的侧影。
“你……”
正要开口,苏冷忽然扭头看了一眼,那抹英俊颀长的影子还在原地,季见予刚点完烟,手随性一甩,火灭了,他嘴里叼着烟吞云吐雾,整张脸朦朦胧胧的,苏冷眯了眯眼想使劲看清楚什么,脚步一点点慢下来,他眉眼渐渐清晰显露,那点忧郁冷淡也跟着放晴。
找到他眼底的瞬间,苏冷才猛然惊觉他们已经对视良久,这个顿悟让她心跳加快,浑身有电流淌过的酥麻感。
之后一路,苏冷一直是放空的状态,自然松弛真的像在散步,母女俩之间第一句话是尤眉兰开的口:“身体怎么样了?”
苏冷嘴巴生锈,懒懒不想动,幅度很小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尤眉兰或许是真疑惑,她向来感知不到这个女儿的情绪,不像有些人,只要苏冷变得安静不再叽叽喳喳像小鸟就会焦急她是不是不高兴了、有哪里不舒服。
苏冷仰头抖了抖长发,保持这个姿势很久,像是放松脖颈,嗓音跟着被扯紧:“你不觉得小半个月过去了你再来问我这个问题有点可笑吗?”
“我打过电话给见予,他说你没什么大问题,已经出院了。”
苏冷嘴角带讥:“他说你就信?”她猛一下低头,任由突如其来的昏蒙感把她整个脑袋塞满,“真不愧是你选的好女婿。”
尤眉兰哀怨似地摇摇头,苏冷立马反问她:“这个摇头又是什么意思?”
她一下变得很机灵,像小朋友逮住了大人的错误,不依不挠一昧反抗。这样的苏冷,落在尤眉兰眼中竟然是熟悉到陌生,仿佛只是一个眨眼,那个伶俐娇蛮的小姑娘就长得比她高了。
苏冷眼中的亢奋一点点无声冷却,她也不打扰尤眉兰久久凝视她的平静目光,只是最后用不轻不重的声音提醒她:“别这样看我,我会想吐。”
终年清寡的目光惊诧一闪而过,尤眉兰如常呼吸,胸腔却有分辨不出从何而起的隐隐刺痛感,她和焦显平说起这个症状,怀疑是不是肺栓塞,焦显平要带她去医院检查她又不肯。
“烟还是少抽些吧,你脑袋本来就受过伤,最近又晕倒这么频繁。”
苏冷古怪看她一眼,最后自嘲一笑:“我真不理解你一天到晚哪来那么多底气动用母亲的身份来说教我。我他妈说一句你就要反驳一句,吃块羊肉你都要质疑。”
苏冷爆粗,但语气依旧是平静的,声线没有走样,这种似乎一触即发的交谈方式让外人听到了或许觉得心惊,可在母女俩疏远的生活里,持续多年。尤眉兰无动于衷,她就是那种任对方如何暴走抓狂她都不为所动的角色,让找事的人自己蔫吧。
走着走着,突然有人迎上来,似乎已经在背地默默确认许久,殷切问好:“季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