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结婚了,你知道的。”
她手很凉很凉,触碰一瞬间会让燥热的肌肤贪恋的程度。
卢梦如没有过分纠缠,这句冷冷淡淡的话把她所有力气都击碎了,她仰起头,无暇白皙的脸上有一片泽光,错觉是泪。
但事实上她不是会轻易流泪的女孩子。
“是苏冷对吗?最后是她得到了你。”她也是看到年底那场酒会的相关报道才知道,他娶的人是他们的小学同学。
卢梦如对苏冷的印象,停留在她是某领导的女儿,能说会道、欢脱俏皮、成绩也不错,老师和全年级的学生都喜欢和她交朋友,但苏冷不屑和安分守己的人玩,她小学的时候就会打扮,天生丽质,喜欢和班上的不良学生追逐玩笑。
照片里,那个站在季见予身边美丽端庄的女人,真的是当年她们私底下称呼为“小太妹”的苏冷吗?
卢梦如发现自己不仅嫉妒她能和季见予光明正大站在一起,更嫉妒她私下再怎么胡闹,总有资本和底气摇身一变成令人只能仰望的模样。
“她早得到过我了。”季见予淡淡讥嘲,漆黑瞳孔里不知道在徜徉着怎样的情绪,像一团乌云,捉摸不定。
“我后悔了!”卢梦如再次扑上去,这次是从前面紧紧抱住他,嗓音是倔强的哑。
季见予表情漠然,用力掰开她手,黑瞳冒火,也是这次,才闻到她身上掺杂在淡香精里的酒味。
“我真的后悔了,我不应该先放弃我们的感情,但我那时候还太年轻,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让我只有浑身是刺才能伪装和保护自己。我以为你能懂,我有自己的尊严和底线,有自己的追求和执着……”
“你以为我们的感情可以坚不可摧。”
季见予总是一阵见血,洞悉任何人的内心,但他丝毫没有为之窃喜的胜利感。他把人拉开,没戴手套,在冷风中站久了,手指也有僵木感,“你会一直充满逆鳞,不管今后你会选择怎么样的生活。”是在这一刻,季见予隐隐动怒,语气带火:“我当然懂你,我就是懂你才会选择尊重你,你不接受的一切我也不会强加给你,但男人也是有耐心和极限的,男人也是有自尊的,我也是人,我也有心,会生病会受伤,我也以为你能懂。”
卢梦如忽然就想起哈佛那段遥远的记忆,他生病了整个人是病态的苍白,萎靡不振,连不耐烦做出来的都是痛苦表情,她心痛得难以呼吸,泪一瞬间涌了出来。
季见予恢复冷静,他的失态也是不会给任何人可趁之机的一闪而过,从包里抽出一张纸,递过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伦敦,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喝酒,也许今晚我可以原谅你的失态,希望你也是。”
“如果我现在想要呢?”卢梦如捏着纸巾一角,眼睛闪着光,表情又是季见予熟悉的柔软的倔强。
“不要说气话,你不是很骄傲吗?”季见予不着她的套,整个人冷漠如斯,卢梦如低笑一声,偏头擦干了脸上的水泽,轻叹口气:“谁能有你季见予骄傲啊。”
“你说,头顶那片云是不是早飘到别的地方去了?”卢梦如仰起头,像孩童天真发问。
季见予静静凝视她片刻,闭了闭眼,“我想我还是会祝福你,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只是时间问题,三年前那次见面,我就这样告诉你的。”
“你也是不爱了就会敷衍打发的男人吗?”卢梦如不理解季见予眉间一闪而过的愕然,笑得双肩轻轻发颤,“这不是你季见予的风格,听起来很虚假的话,也不用和我说了。”
季见予忽觉头痛,眼前这个女人,像团不真实的倩影,陌生又熟悉。
两人并肩往前走,一路沉默,到酒店门口时,卢梦如突然说:
“是宋思超告诉我你过年要来英国,至于酒店,我说我全凭感觉订下来的,你信吗?”
冥冥之中,季见予曾经不信命与运,他是稀缺拔萃的理科生,热爱的浪漫也是真实存在但尚未得到确认的天体星系,他是无神论者,却信奉可以创造自我。
夜色在某一刻开始变浓,残风卷着落叶,体感又有凉意深重的冰落下来,季见予高大的影子压着树影,和他这个人一样淡薄。
他们曾经计划过到英国找校友游玩,hg总部就在附近,季见予到哪里都喜欢中心、繁华和热闹,但一切又必须是孤僻冷清的。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喝醉,但或许只有喝醉了老天才会让我偶遇你去买烟。”
她整个人低落得真实,季见予摸了摸烟盒,无奈轻吁口气:“不要这样,梦如,你知道我厌倦一段关系最后一定要走到覆水难收的地步。”
他们两个在一起,从不谈过往。季见予知道卢梦如的经历并不光彩,她又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他和她在一起,本身也不会芥蒂她穷困潦倒的原生家庭。卢梦如知道季见予的过去有她又不仅有她,她深深爱着这个少年,从一而终,所以不会选择把自己困住。
但季见予有一回他们徒步到山上露营,季见予主动和她提:他被女人背叛过、丢弃过。
他醉意朦胧半真半假和她亲昵开着玩笑:“别丢下我。”
也是那时候,卢梦如觉得他如此脆弱、彷徨,这样的季见予让人想守护。她知道他真正投入的关系不多,可她猜想,那段感情是他人生的一段伤痛、一个污点,想要剔除,他就要承受巨痛。
可她还是丢下了他。
卢梦如难受极了,却固执着去寻找他的眼睛,“我知道你现在有妻子,可我想知道你爱她吗……”没等季见予作出反应,她再次喃喃自语:“你讨厌被你妈妈支配人生,我很自责也很痛苦自己不能拯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