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蝉衣道:“你说今天在街上遇到的那只?捉到了,是只没什么修为的小妖,连人形都没修成,也不会说人话。不过天生会隐身,可能就是这般混入城内的罢。”
姬灵素认真地听完,刚要说什么,胸口挂着的玉简忽然亮了起来。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低头去看。姜蝉衣察觉到光亮,也扭头看过来。
玉简传出谢容尘低醇冷淡的声音:“灵素……姑娘。”
不知是不是玉简的问题,念完姬灵素的名字后,他的话音似有若无地停顿了一瞬,然后,才继续补全那句“姑娘”。
姬灵素呼吸一顿,眼睫颤了颤,明知他看不见这边,却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些,双手小心翼翼拿起玉简,轻声道:“仙君,是我。您有什么事情吗?”
谢容尘沉声道:“吾召,姜蝉衣。”
他说这话时,姜蝉衣正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来回打量着姬灵素和她手里的玉简,猝不及防被点名,吓得一抖,连忙松开挽住姬灵素胳膊的手,腰杆挺得笔直,扬声道:“我在!怎么了嗣君!”
谢容尘只淡声道:“有事,速回。”
姜蝉衣没有多问,规规矩矩应道:“是。”
她用眼梢瞟着姬灵素手里的玉简,神情略有些忌惮,心里却忍不住大声腹诽。
——我难道没有自己的玉简吗嗣君???
——既然要召我,为何不传讯给我的玉简呢???
——想和灵素说话就直说啊嗣君!何必拐弯抹角地说找我呢???
虽如此想着,她却不敢表露分毫,生怕会被谢容尘使用消音诀禁声,只得认命地拎起剑,与姬灵素道别,起身离开。
姬灵素自然无从得知她心中所想。
她的脸上带着点茫然的疑惑,不大明白谢容尘为何给她传讯。
不过,仙君既然这般做,定然是有他的缘由,她便也没有多想,乖乖地盯着手里的玉简。
姜蝉衣离开后,玉简仍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姬灵素不确定传讯有没有切断,便安静地等待着。
殿内一时陷入寂静。
窗牗半开,雀鸟清脆的啼声,此起彼伏地从外面传来。
过了片刻,姬灵素慢慢抿起双唇。她犹豫了一下,小声唤:“仙君,您还在吗?”
谢容尘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透过玉简,有些慵然懒散:“在。”
姬灵素听着,双唇渐渐抿成一条直线,迟疑道:“您……还有事?”
谢容尘似乎模糊地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便将玉简放在耳边,听到里面传出一点细微的声响,有点不明就里地问:“您说什么?”
玉简里一时没有传来回复。她垂眼看着空地,在心里默数了几个数,谢容尘低醇的声音才再次传出,言简意赅:“亥时,吾来寻你。”
说这话的同时,他那边传出几道遥远模糊的人声,似乎有事要处理,说完这句,便切断了传讯。
玉简上笼着的光晕黯了下去,姬灵素慢半拍反应过来,愣愣道:“……哦,好的。”
*
亥时已至深夜,正是夜阑人静时。
傍晚时,姬灵素小憩片刻,醒来之后,用了一些晚膳,然后便早早走到殿外的庭院。
她所居住的这座宫殿极偏僻,位于宫城一隅,连命名都没有,鲜少会有人过来,平日只有她和寒筝在此。
虽然谢容尘没说寻她所为何事,但她觉得,在殿内等谢容尘来叫她,好像有些不太好。为表她对仙君的尊敬,她决定自行走出来,提前在外面等他。
今晚夜空晴朗,满天星斗。姬灵素站在一块空地上,仰面看着星空,运用师父曾经交给她的相星术,观星消磨时间。
漫天星辰倒映在她的眼中,绽出绚丽流光。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看得有些入迷,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树影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雪色。
夜风微冷,将她淡绿色的长袖吹得簌簌作响。
姬灵素轻轻打了个颤,觉得有些冷了,一回头,对上谢容尘漆黑如雪夜的眼。
他抱剑立在银杏树下,枝叶间漏出的如雪月光,倾洒在他身上,使他修长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峭清寂。
他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眸色却格外浓郁深沉。
——不知来了多久,又看了她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