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点点头,“我想好了,你还想听么?”张天乐估计是没料到我会是这么一副从容又跋扈的态度,终于还是哼笑一声,也不等我的回答,单向的质问直接变得尖锐起来:“当朋友不好吗?当朋友不好,非要当女朋友?”我迎上他的目光,紧闭着嘴,仿佛这变成了我唯一能够自保的方式。我说我想好了,但如果他给我机会开口,其实我也说不出什么来,我想好的从来都不是要向他解释什么,我想好的,是我要去撞的南墙,是我要走到底的黑路,是我绝对坚持不找借口,我的感情该是什么样就得是什么样,它不可耻。见我又是不说话,张天乐眼光闪烁了一下,头一歪嘴角一挑,啼笑皆非地看着我,“我分手的时候,你应该高兴坏了吧?”“怪不得你那么积极主动陪我训练,陪我走出失恋阴影,想替补上位吗?”“你陪我这么久,对我这么好,我是不是也该为你弯一弯?”我没想到张天乐竟然会这么想,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我搞不懂他是如何做到从上一秒苦口婆心气的劝导、挽救、示好,转变成这一秒生硬无情的中伤。说谎话当然容易,我只要说一句不是,这事从此就可以作为一段笑料,我跟张天乐还是不逾矩的好哥们,可他的每句讽刺我都无言以对,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从何说起,又或是我只要一开口就只会是火上浇油,所以我选择不说话。沉默不代表我默认,可显然张天乐并不这么想,我的沉默在他眼里,大概就变成了难以启齿、羞于承认的默认。“你究竟喜欢我什么?”“那这么说吧,你想要什么?”“你想跟我在一起吗?”张天乐把一连串问题丢过来,我还来不及思考,他就连珠炮似的问了下一个,不知是真的气急败坏,还是根本不想给我出声的机会,到最后一个问题时,我沉默地摇了摇头。于是他又冷笑一声,“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好像终于是一个比较简单的问题,我的答案也终于不再是不知道,我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只觉得莫名其妙,“忍不住了,就说了,你信吗?”我顿了顿,继续说:“不想骗你,不想装模作样地说谎,不想等到万一哪一天被你先发现,而我没有办法自圆其说,不想变成坏人,不想不知足。”不想变成会嫉妒、会挑拨、会对你心怀不轨的坏人,不想因为不能独占你、不能让你只看着我,而感到不知足。那天我拿着他的手机以他的身份跟梁书韵聊天的情形,现在想来都令我后怕,假如他真的放心让我聊下去,我不知道我会对梁书韵说出什么来。这回换成是张天乐对着我无话可说了。“天乐,我没有想要跟你在一起。”我把手藏到背后,偷偷握紧拳,以免它抖得厉害。不是不想,是没敢想过,可他信吗?张天乐仰起脖子,长吁一口气,然后正眼看我,说:“吴浩宇,我不喜欢你,原来说不定还喜欢,但跟你所谓的那种喜欢完全不一样,我不知道你现在对我产生了什么混乱的感觉,我也不想知道,总之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我想我一定是太喜欢张天乐了,不然他这一字一句不会让我这么难过。随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说:“把校服还给我。”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面露疑惑,旋即了然,滞了滞,最终也没说什么,回房拿了校服出来递给他。怪不得……当时我根据网上提供的清洗马克笔痕迹的方法,弄了两个多小时,最后洗得剩个浅灰色的印子,像是稀释过墨水泼上去化开了,不仔细看就是一块污渍。可我还没机会把洗干净的校服还给他,张天乐就已经穿上了新的校服,而我的谎扯得生硬又破绽百出,为的不过是自尊心,还有一点点私心和贪心,然后这一点点私心和贪心就被我收在了衣柜里,只是没想到会被张天乐发现。是我自作孽不可活。张天乐冷眼看着我,愤愤地说:“从这时候就开始了,是吧。”我抬头,一脸豁出去似的表情,用尽量平稳的声线回答:“是。”我的坦诚似乎把他噎得不知说什么好,他一把扯过校服,头也不回地走了。随着木门铁门接连闭合的声音,空气回归平静,我看着紧闭的门,才敢涩声道:“……不是。”我要是能说得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好了。这回不像小学那次,转走了一个同学,一个讨厌的人,我高兴都来不及。这次张天乐拿着属于他的东西走了,门一关,连带着我的友情,我的喜欢,什么都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