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宴之后,王显引了司马瞻一行去住处安置。虽说王显家大业大,但这次实在人多,看得出他也在费心打理客房。主院两间正房,理所当然安排给了司马瞻和易禾。易禾觉得不太合适,漏夜特意去寻了王显。“殿下想必不喜与人同住,劳烦王大人给本官安置到旁处,不拘哪个院子都行。”王显却婉言谢绝:“大人位高,除了主院旁处也不合适,况且下官已经知会过殿下,殿下没有不愿。”易禾朝他身后打量一番:“我看你这儿就挺好,不如你跟我换换。”王显忙摆手,他垂头思忖了片刻,又请易禾先坐了。“恕下官多言,下官知道大人担忧什么,只是今晚若刻意将大人挪到别处,别人看来就是欲盖弥彰,殿下那边也会多想。”易禾愣住。她完全没料到王显竟然如此直白。好在他的意思自己也听明白了。就是她跟司马瞻的传闻,他们在吴州也有所耳闻,原本客房是一早就安置好的,无论是依礼还是依规,她都适合跟司马瞻同住。如果入住前她突然要求换地方,显得十分刻意,由不得别人不去议论。“万一,下官说万一,大人夜里觉得不安全,可将此物扔进隔壁院内。”说罢他进了卧房,须臾拿出一截竹筒。空心竹筒,落在石板地上,确实动静不会太小。夜深人静,一墙之隔,院里的守卫应该都能听见。这回轮到易禾不好意思,她不想跟司马瞻同一个房檐,只是怕尴尬而已。而王显,看起来想得要复杂的多。“那倒不至于。”易禾颔首致了谢。她不准备拿走这个竹筒,否则好像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尤其是当着王显的面,私下里论,是她谨小慎微,出去说,是天子近臣也跟皇室离心离德。吴州一行竟整日颇多防备。王显将她送出门,在她身后又追了一句。“大人确定不拿?”易禾回头冲他笑了笑:“大人言重了,你不会真以为殿下是个断袖吧?”王显走上前来,眼角也浮上一层笑:“殿下当然不是,否则下官怎会将舍妹给他认识?”易禾瞧着他有些不对劲。这个笑全然不似白日那般舒展直爽。倒是有些暧昧。是没错,一些玩味和一些暧昧。“那、那你还担心什么?”“担心大人……失身。”“放肆。”易禾怒目而斥。王显笑意不减,却躬身朝她行了一礼。“下官失言,大人饶恕。”易禾抬了抬袖子,放低了声音说教他。“大人长本官一些年岁,本官也敬你是个光风霁月之人,若是你以身后世家撑腰对本官不敬,那这个朋友兴许就交不下了。”王显似乎叹了口气,轻得几乎听不见。“下官从未想过以势欺人……”“罢了,是下官多嘴。”……回住处的一路上,易禾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安。王显刚才分明是话里有话。可是没有道理啊,就算他阅历再多,见识再大,也不能无端怀疑她的身份。二十多年扮男装,多数时候她自己都能忽略女子身份。如何被别人一眼勘破?“不会的。”易禾咬牙说出了一句,权当是给自己安慰。可是走到院门口,她还是忍不住跺了跺脚。自己骗自己有什么意思?大祸临头时,盲动自欺能救命吗?唉……今晚要是不找王显问清楚,这觉是肯定没法睡了。不但今晚的觉没法睡,恐怕以后夜夜都要睁着眼等天亮了。……“大人这是要去哪儿?”易禾刚抬了腿准备再折回去,司马瞻将扇柄从门缝里伸出来,缓缓将门拨开。二人四目相对。司马瞻仿佛醒了酒,又恢复了终日面冷的样子。“下官突然忆起一桩事来,要去找王大人商议,殿下早些安置。”“站住。”易禾应声住了步子,她确实不敢忤逆现在看起来不大高兴的司马瞻。“忍不到明日?”“再去就是第二回了。”这声音极小极柔,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哀怨。易禾抬头看去,司马瞻的眼神也是哀怨的。想起昨日在偏厅更衣时他对自己和王显的揣测,恐怕误会又加深了。这会儿她面色凄然,在司马瞻看来,像是在默默同他对抗。“定要去的话,本王同你一起。”说罢他迈出院门:“走吧。”“不去了。”……易禾先他一步进了院子,司马瞻在身后将门掩了。“本王说同你一起,你不愿意,自己说的不去,转身又不高兴。”易禾原本心中烦闷,因而也没什么耐性。“殿下管我高不高兴呢。”司马瞻气得连出了好几口长气,最后他坐在石墩上:“你去吧,本王不管了。”“没心情。”“是本王让你没心情的?”……眼见着又要吵架,易禾迫使自己冷静了片刻。司马瞻确实是好心,怕她独身去见王显,被人发现说三道四,因而想和她同去。自己不应当将气撒到他身上。“是下官的错,与殿下无关。”她是诚心告歉,许是语气不大合适,许是说完走得太快。被司马瞻又当成了赌气。他两步挡在她身前:“到底要怎样?是不是见一个爱一个?”易禾险些被他气笑,只是她不知道如何解释,勉强说了句最直截了当的。“殿下误会了,下官只是爱美仪,不是爱人。”“那本王呢?”易禾本来不懂他的意思,忽然想起前一句,顿时明白过来了,这是在问自己他美不美。“殿下可美,不瞒殿下,您是下官见过最美的。”不料司马瞻脸色越发难看。“知道了,就是你说的俗美。”……易禾真叫今晚这些个变故逗笑了好几回。一时间也忘了王显的那番话。她忍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诚恳。“下官没那个意思。”:()扒墙脚的女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