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盆里的泥土干巴巴的,显然是有好几日都未浇过水了,慕知意眉眼不耐,轻笑道:“我听人说它不喜湿,才没给它浇水的。”她呷了口茶水:“你既喜欢竹,送给你罢。”
慕知彰摇摇头:“我在书院照顾不了它,阿姐日后好生养着便是。”
慕知意很是敷衍的应了声,不再理会。
实则,这盆上好的金镶玉竹慕知意一直都养的很好。她当然知道此竹珍贵,喜阳光、喜湿润、需养在深厚的土壤中,在她让碧荷回侯府抱过来时,已经给它改头换面了一番。
慕知意和慕知彰说话的声音不小,隔壁的人自然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只不过,他们点的饭菜都陆陆续续的端了上来,裴清允那边丝毫动静都没有。
慕知彰压低声道:“阿姐,裴枢相根本不为所动啊。”
慕知意拿起筷子吃饭:“再等等。”
直到一顿午膳用完,也不见隔壁的人看上这金镶玉竹一眼,慕知意悄悄瞥了一眼裴清允,不是说他爱竹如命嘛?这竹子都快被她给养死了,他不心疼?
慕知意正这样想着,王山长和裴清允早已用完了午膳,起身要离开,在经过他们这处时,裴清允本是已走至木梯前,脚下步子却突然顿住。
他回过身来,眸光在那盆金镶玉竹上扫过一眼,幼苗已生长的有一臂高,不能再继续养在花盆中,而且,盆中的土壤干裂,隐隐有一股刺鼻的气息。
如此珍贵之物,若就这样死去,实在是太可惜了。
裴清允舒展的眉眼微凝,而且,金镶玉竹乃清亮之色,配这样一只粗糙的翠蓝花盆,太丑。
他抬眸,深邃眸光与慕知意相对,神色平和道:“这盆金镶玉竹,郡主可出价售卖?”
慕知意对他莞尔,嗓音温和:“裴枢相若想要,只管抱走便是。”她垂眸往金镶玉竹上瞧了眼,很是不在乎:“我平日里养些花草还行,对养竹不太懂,也没什么兴趣,若再养着它没准就给养死了,裴枢相若能悉心养护它,也算是帮了我的忙。”
慕知意的一道说辞天衣无缝,很是真诚。
裴清允倒也没跟她客气,上前一步要来取花盆时,慕知彰极有眼力见的弯身抱起递到他手中,紧张道:“金镶玉竹珍贵,可惜阿姐不懂养竹,有劳裴枢相照顾它了。”
裴清允从他手中接过,对他颔首。
待他怀中抱竹和王山长下了阁楼,在院门前分别而行,径直往奉阳书院接待贵客的后院行去时,从袖袋中取出一只以紫竹精细雕刻的短笛递给一尘,吩咐道:“送过去。”
一尘双手接过,正欲回身去阁楼上,裴清允唤住他,语气微沉:“给慕小公子。”
一尘:“……”他知道是给慕小公子啊!公子以为他是要去给谁?
这短笛是他家公子亲手所雕刻,乃是公子的随身之物,自是不可能随意给姑娘家,而且,公子收了人家的金镶玉竹,若不回个什么礼,日后在书院授课,岂不是成了收受贿赂?
一尘:“是,公子放心,我不会送给长乐郡主的。”
片刻后,一尘回到二层阁楼上,亲手将他家公子的短笛递到慕知彰手中,慕知彰直接怔在了原地,还是慕知意拍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来,兴奋的接了过去。
待一尘离开,慕知彰手中拿着短笛不安的问慕知意:“阿姐,裴枢相若发现了咱们是在诓他拿走金镶玉竹,他会不会生气?”
慕知意站在阁楼上,往远处望了眼:“他本来就知道。”
裴清允爱竹,就算是知道,他也不舍得这盆金镶玉竹被她给糟蹋了。
——
在阁楼上站了会儿,慕知意又开始头痛,其实,适才用膳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些不舒服了,这会儿更是痛的厉害,对慕知彰道:“你在书院里好好上课,就算不能上他的‘文政课’,日后待你出师,想入枢密院,也可拿着这只短笛去拜访他。”
慕知彰眉目舒展的对慕知意点头:“阿姐放心,我会用功的。”
慕知意应了声:“回去午憩会儿,准备下午的课罢,我回侯府了。”
慕知彰将慕知意送到书院正门前,慕知意刚踩着脚蹬坐上马车,碧荷都还未来得及让方逸赶路,车厢木板就被人给扣响了几下,慕知意抬手掀开帘幔,一张五官端正的面庞出现在眼前。
崔慕青对她灿然一笑:“意意,你怎么也在奉阳书院?我适才还以为我看花了眼呢。”崔慕青边说着,边走向车门,探头进去。
慕知意以为她要上马车来,朝她伸出手去,却被崔慕青从车厢里给拉出来:“意意,你之前不是说要来我嫂嫂的胭脂店里瞧瞧吗?择日不如撞日,正巧就在这条街上,我带你去。”
慕知意:“……是在这条街上吗?我怎么记得是在另一条街道上。”
崔慕青笑道:“就是这里。”
说话间,慕知意已被崔慕青从马车上拉下来,去岁,慕知意生辰那日,皇后将长安大街上的一间铺子送给了她做生辰贺礼,慕知意思来想去,不知做个什么生意好。
与崔慕青提过一嘴来看看她嫂嫂的胭脂店。
两人并肩走进铺子,崔慕青的嫂嫂是个极为热情的人,知晓慕知意有开胭脂铺的心思,带着她在店里逛了一遍,把能讲的都给她讲了。
慕知意实在是头痛,听了一刻钟后崔慕青见她神色不对,就带着她去楼上午憩了。
慕知意往日里就有午憩的习惯,尤其是如今天气越发的暖,上了二楼后,在崔慕青房间里的矮榻上歇着,不过一息的功夫,人就沉沉的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