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撑伞进来低声道:“郡主,我问过寺庙后房的沙弥了,王家阿婆刚送完了菜下山,咱们可能跟她错过了。”
慕知意皱紧了眉,望了眼殿门前嘈嘈杂杂的人群,眼角余光瞥见金像一侧端坐如泥塑的比丘,她走上前坐在他对面,双手合十道:“今日出门未看黄历,请师父占上一卦。”慕知意看了眼他面前的签筒。
比丘双手合十对她颔首,轻晃签筒,面露慈色递在她面前,慕知意看了比丘一眼,指腹随意捏了两根竹签递给他。
比丘神色不变,只道:“姑娘抽中‘坎卦’,坎为水,流水相继而至、潮涌而来,”他抬眸,露出暗色:“姑娘已置身重重险境中,须万事谨慎。”
慕知意:“……!?”
既是占卜,便是想要得到破解之法,慕知意也深觉今日不太对,寺庙中人特别多不说,走个路都能被人给撞了,她下意识问:“如何才能破解?”
比丘从僧袍中取出一红纸小包,递在慕知意面前:“此物姑娘可随身安放,可解姑娘一时之困,至于破除险境,贫僧亦不得法。”
慕知意狐疑的看了眼掌心鹅蛋大小的红纸包,对于佛家之物,她不敢冒犯,很是恭敬的收进袖袋中,对比丘道了谢。
待她起身来到殿门前,外面的雨落得更急了,天幕之上的云团子黑压压如大军入境倾覆而来,已有好些人在沙弥的引领下去了普山寺的客房。
只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困住了太多香客,山中客房有限,不得已只能让那些身强力壮的男子冒雨下山,给妇人小娘子让出房间。
纵使这般,轮到为慕知意安排时,也没了屋舍,采莲碧荷一时急了,就算是不落雨,她家郡主估计都不想再下山了。
更何况,雨还落得这般大呢!
和小沙弥商量再三,小沙弥引着她们去了普山寺后山的一处简朴小院,只三间大瓦房,虽极为朴素,主屋里倒也收拾的干净敞阔。
折腾了这许久,天色也早已暗下,出门在外,自给自足,碧荷与采莲在小灶房里生了火给她家郡主烧水沐浴。
一个添水一个添柴,碧荷力气大,一桶一桶的提水,瞅着可以了,搬了杌子坐在采莲跟前道:“沈家姨母的事都过去这许多年了,郡主为何非要查当年的事?”
碧荷很是不解,慕知意也向来不跟她们说这些,就连崔慕青都只知道慕知意一心想要丹书铁券,至于她要丹书铁券做什么,崔慕青也猜测不到。
采莲边往灶里添柴边道:“咱们夫人和沈家姨母虽是姐妹,却向来不合,夫人待郡主也不如二姑娘亲,郡主查当年之事,应是为了讨夫人欢心。”
“老爷不信沈家姨母如外人口中所言,若郡主有了当年之事的证据,就可以让老爷别再和沈家姨母来往了。”
采莲不停说着,碧荷依旧想不明白:“你说的不对。咱们郡主年少时是会讨夫人欢心,可自郡主十岁后,就不再如此了。”
不止不再讨好,她们郡主那时候可是厉害的很,整日跟个小刺球一样与夫人作对,还敢下毒害夫人,就连老夫人都拿她没法子。
也是因此,她们郡主在上京城里的名声并不太好。
虽然郡主再长大些,与夫人的关系不再如同水火,可她和采莲都看得出来,郡主虽然在夫人面前温顺,实则与夫人越发的疏离淡漠。
采莲又往灶里添了柴:“兴许是呢,郡主只是有心事不跟咱们显露罢了。”两个人闲话着,直到热水冒起白烟。
窗外的雨还在哗哗而落,天幕上云团翻滚,慕知意沐浴后已是戌时,普山寺的沙弥冒雨给送来了清粥小菜,入乡随俗,她简单用了几口,就上了榻歇下。
今日上山累了腿,慕知意侧卧在枕上,采莲在榻边给她揉按着小腿,安神香都未来得及点上,慕知意已眼皮沉重,呼吸匀称的睡着了。
夜幕昏沉,屋内只留了一豆烛火。
昏黄而轻微。
不知过了多久,慕知意在睡梦中皱了眉,寺庙里的房舍终是不如侯府,雨声叮咚,落在房檐上格外响亮。
就连屋舍外的树叶沙沙声在这暗夜里都如蝉鸣一般刺耳,慕知意困了一觉后,朦胧间被屋外的响动惊醒。
本想酝酿一番再睡下的,却没了困意。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碧荷和采莲正在地铺上睡得熟,屋内倒是一片静谧,可她总觉得这屋子里有什么细微的窸窣声,仔细听来,却又好似是窗外的树叶沙沙。
慕知意心中不安。
凑着那豆昏黄烛火四下里望了眼,也不见有任何物体,正欲阖眼再睡去时,却见那张陈旧的红漆木桌上爬了一条蛇。
慕知意后背一凉,如同被泼了冷水,顿时困意全无,惊恐之下‘啊’的一声喊叫出来,碧荷采莲懵懵的急忙从地铺上爬起,看到红木桌时,也都本能的叫了出来。
碧荷未进侯府前,就是在乡下山中生活,胆子相对大上一些,抄起一旁的衣架就上前,可刚扔出去一条,紧接着爬来了更多。
慕知意只觉两眼一昏,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呼吸急促,眼瞧着就要喘不过气来,危急之时,她还能想起沙丘给她的那只红纸包,急忙从枕下拿出来,果真,里面是一包硫磺粉,她急忙递给采莲。
采莲也吓得颤颤的,如勇士一般往她家郡主跟前一挡,闭着眼睛将手中的硫磺粉往周围胡乱洒去。
着实是有些用,可只有这一包实在是螳臂挡车,没一会儿就又招架不住。
碧荷见实在不行,对身后的采莲道:“我扫开条路,你带着郡主离开,估计这屋子里被人放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