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了!杀人了!”
“哪里来的剑!”
秦炤看着李徽提着带血的剑,几乎是脱口而出:“你疯了吗!”
宴席顿时一片混乱,更多的是对李徽的指责还有使者们的怒骂,但是李徽丝毫不慌,他将剑尖的血擦去,还给了哆哆嗦嗦的侍卫,然后走到躺在血泊之中的莲夫人,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将她那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庞展示在众人面前,而她胸口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被众人瞧见自己的狼狈之姿让莲夫人几欲崩溃,她只想挣脱李徽,快速溜进夜色里,可是无论她如何啃咬和抓挠,李徽都毫不松手。
李徽抓过身看着秦炤,看不清到底是什么神情,他说:“陛下,开战吧。”
执念
无论莲夫人是什么东西,总归不太像人,哪有人胸膛穿心而过后还生龙活虎,对于李徽的惊人举动也有了合理的依据。
可秦炤是理解了,不代表曲江那边的人也会理解,恐怕此刻早已经做好了御敌的准备。
为了安抚怒气上涌一定要讨要说法的陈国使者,秦炤还是将李徽押入了牢中,他也不急着问为何陈国的莲夫人是这般模样,反而抽时间同胡太尉商议起了营中的事。
知道来这里是走个过场,李徽丝毫不惧,他盘膝而坐,虎视眈眈地看着对面的人。莲夫人垂着脑袋,长长的发丝遮挡住了面部,她的手脚和脖子都被挂上了沉重的锁链,连接着大牢的地板和墙壁。她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连呼吸都可有可无。
李徽看了半晌,终于开了口:“你道行不浅,应当知道他是谁吧?”
莲夫人脖子上的锁链晃了晃,她微微抬了头,好像这才看见同自己作伴的是谁。她忽地一声嗤笑:“知道又如何,我还知道陈国会一败涂地,这不就是你们最爱说的天命吗?”
“既然如此”
“那你说赤彤知不知道?”莲夫人打断了他,她抬起头,露出那张依旧美貌的脸庞,却满是哀愁,“知道宣国必败无疑,还是向天借了将星。”
所说是赤彤祭命才换得他得此机会下凡来的,但是李徽却不怎么赞同他的行为。放弃即将到来的飞升,试图挑战已经注定的天命,实在是可笑。
莲夫人向后仰躺,靠在墙壁上,一身颓败之势,口中喃喃道:“帝星现世,这天下将会迎来大一统,人间将会迎来太平盛世我猜那书上是这么写的吧?可凭什么就一定得是庆国。”
李徽静静地听她说完,这才开口道:“你该知道这世间万物皆有自己的轨迹,不该妄自打扰。”
“那你呢?”莲夫人忽然轻笑出声,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李徽,“你的天命已经结束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李徽沉下脸色,没有言语,莲夫人却是逐渐放肆地笑了起来,直到笑累了才逐渐停下来,看着别处却是对着李徽道:“仙君,你时间不多了。”
秦炤的担忧没有错。几乎是莲夫人被关入牢中的第二天,陈虞二国就有了动静,报信的人耽搁了七天,推算一下,现在陈国的军队应该已经到达夏门关了,只需等待十几日后旱季如约而至,便可从此踏过曲江。
莲夫人知道此事比他们快,在报信的人到来的前一天便自尽于牢中,可李徽只需要一眼,就看出这狐貍是恢复了元气,玩了出金蝉脱壳。
交战已然成了定局,李徽也被放了出来,庆国的军队将在一天后出发,准备迎击陈虞二国。李徽听了胡太尉的话,什么也没说,却是立刻转身进了宫里,一路风风火火谁也没拦得下他。
秦炤正踱步于书阁。不知为何,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秦炤心里非常平静,没有担忧也没有兴奋,也一样空落落的没有任何感觉。
好像理应如此。
李徽进来的时候,落日的余晖正撒在秦炤的背影上,给他涂上长长一道影子,而影子的主人似乎心中有事,慢悠悠地抬起头看他。
贸然的闯入者没有丝毫自觉,他甚至还敢朝前走去,秦炤瞧着他的步子,看上去是仿佛在家里那般闲庭信步,实则又带了些小心翼翼,只要秦炤一个眼神,他就会立刻停下脚步。
但是秦炤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李徽也得以走到了他面前,状似轻松地提起:“还好我抄近道,还能再留几日。”
秦炤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就转身朝几案走去,他发了这么久的呆,差点都忘了正事。
李徽紧随其后,熟络地靠在几案旁,同他攀谈:“陛下刚下在想什么?”
若是在以前,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在梦里,秦炤都不会搭理李徽的这种问题。可今日不知道是天气变了还是对李徽的忍让又进了一步,秦炤忽然很想和他说:“只是有些感慨,赤彤愿意为了宣国国君而死,莲夫人愿意为了陈国国君而死”
李徽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接道:“我也可以为陛下而死。”
这话说的实在是不吉利,连秦炤都愣了愣,然后李徽便看见一直以来都十分严肃的庆帝忽然笑了,语气诙谐:“那不好,难得一个胆大的,就这么浪费了多没意思。”
李徽心跳得很快,他这么多日下来的努力似乎终于见着了曙光,秦炤会笑,也会同他说自己的烦恼,这是从前的他根本不敢奢望的。
可是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心又渐渐地沉了下去。
不该,不该啊,不该在这个时候。
他克制住飞蛾扑火般的渴望,矜持地坐在一旁,如同在梦里那般静静地陪伴着秦炤,能得他一点赏识已经够了,怎么敢奢望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