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娜耸了耸肩,一副确实如此且欣然接受的模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埃瑟丝,从你踏进我家的那刻就很明显,你对我的‘收藏’很畏惧,对吗?我知道,那些没有弹夹的枪摆在那确实有点诡异,而你显然不想让那些枪口对着你的朋友,”昆娜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让彼此能平视,“我可以不拿你去交换,或者该说不挑起枪战,不过你得留下来,即使我是个被判刑十二年的警察,你同意吗?”她的笑容在火光旁映着独特的韵味,那头被灰沾染的红色短发,脏兮兮的面容,洁白整齐的牙齿和轻松坦然的浅笑。选择加入她或是回去陪葬。埃瑟丝觉得她不能说话,至少不能说‘好’或任何肯定的句子。于是她伸出右手。昆娜挑起眉,大笑地与她握手,“哈哈!老爹说得没错,你是颗不错的马铃薯。”两人走回客厅时老约翰咳得很严重,他躺在棉被底下用围巾掩着嘴降低声音,但剧烈抖动还是让埃瑟丝看得不忍心,更别说昆娜。其实她们都知道,被丧尸咬到的人没有办法康复,至少那些被咬死的人从来没好端端地活着。老约翰被咬了,而且他也会变成丧尸无庸置疑。埃瑟丝觉得眼眶发热,在她厘清这种不舍前已经先落下眼泪,她捂着嘴背过身,正好和昆娜四目交接,她的眼眶也是红的,泪水却锁在心底没人看见的地方。“他活不久了。”昆娜哑着声音说着。埃瑟丝移开目光,她不愿同意这句话,然而死神想夺走他时没有人可以阻止。她们是人类,决定不了老约翰的生死,她们连赫诺病毒都无能为力。“帮我个忙,楼上有些衣服还没整理好。”昆娜拍了拍她的肩,让埃瑟丝回避。有些事情她得单独和老约翰说,而且也只有她有这资格。埃瑟丝垂着脑袋快速上楼,她将自己关在空旷的房间,跪在窗边双手交握。这个举动从她母亲死后再也不做,因为埃瑟丝不相信世界上有神时,一切都显得毫无意义,但今晚,只有这个时刻,她愿意为老约翰祈祷。“伟大的父神,愿您的天使带领约翰·格雷科的灵魂前往您的国度,愿他的灵魂在天堂能得到安息,我真挚、卑微的祈求您带领约翰,让这个善良的使徒前往您的国度,前往天堂,乞求您……”颤抖的身体紧绷得像琴弦,只要拨拢便会断裂。她口中念念有词,直到楼下传来一声响亮的枪响。008铲子插进冻土时发出类似金属撞击的声音。埃瑟丝站在厨房窗边往外看,几十尺外昆娜已经挖了个土坑,在老约翰的马铃薯田里给他一个熟悉的安息地,这是老约翰的坚持,他希望死后能葬在他最爱的土地上,并与一瓶五十六年的威士忌同眠。在这疯狂的世界,以人的姿态死去也算最后的尊严。老约翰和昆娜道别完,就让她亲手结束这场闹剧般的演出。那时昆娜并没有哭,她只是红着眼眶亲手处理剩下的工作──挖墓、下葬、填土,然后拆下围篱架在稍微隆起的土丘做为墓碑,简单的葬礼,没有哀悼词、亲友、鲜花,只有白茫茫的冷雪和肃穆。老约翰死了。是的,他死了。埃瑟丝沉默地看着昆娜站在墓地旁抽烟,白色画布上只剩土丘、铲子和抽烟的女人,看起来萧瑟却意外的和谐,彷佛中场休息,虽然情绪沉重但不可否认,与丧尸博斗起来这太轻松,甚至让埃瑟丝舍不得打破易碎的平静。夜里,她和昆娜坐在餐桌边用餐,汤匙和碗盘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一个冷餐包和速食南瓜汤,在粮食不足的状态下这顿晚餐显得非常奢华,比起吃罐头里的土豆渣,她们有足够理由感谢上帝的恩赐,即使埃瑟丝不会那么做,昆娜也是。“我们该离开吗?”埃瑟丝咽下嘴里的面包问着。“当然,这里什么也不剩了,”昆娜将抽完的香烟包扔在桌上,深深吸了口气,“也许我们可以规划旅行,你想去什么地方?海边?丛林?还是都市观光?”她轻松地将双腿搭上餐桌,厚靴底下卡着未溶化的积雪,埃瑟丝甚至能听见她语气中隐含的笑意。她不确定昆娜是不是在取笑她的提问。一个为了避免引起枪战的人质,和一个过失杀人被判刑的警察。这疯狂世界已经不需要更多玩笑了。埃瑟丝摇了摇头,抬眼看着昆娜,“我不知道。”也许给自己脑袋来一发子弹,因为恶魔都跑到人间,说不定地狱正如空城,谁知道呢?“没关系,”昆娜耸了耸肩,“反正暴风雪还很强,明天再讨论也不迟。”她说完起身离开餐厅,埃瑟丝听见昆娜上楼后没再发出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