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中,一尾肥硕的鲤鱼正摇头摆脑,试图挣脱,却被她抓得死紧。深潭岸边,高高的荆棘之后,一堆火不大不小,火边一个男人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他的眼睛上盖着一块碎布,他的躯干近乎□□,上面伤痕累累,乱七八糟地敷着不少草药;而他的身下,是厚厚的一层枯叶。欧阳泺穿好衣服,任头发湿哒哒披在脑后;她将已经处理干净的鲤鱼用青草裹了,扔进火灰中,便向这个男人走了过来,取开那块从她衣服上撕下的碎布片,仔细将他检查了一遍。经过一番彻底清洗,又加上三日的“精心”照料,他的脸色已经好看了不少,脉气渐成充盈之态,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也开始向愈了。只是,她轻轻问道:“你怎么还不醒呢?莫非是因为……”她不忍再说,眼前再次浮现出第一次帮他处理伤口时那副惨景。那日,欧阳泺背着他坠入一条滑道,在里面冲撞了许久,直撞得她眼冒金星头昏眼花分不清东南西北,才终于在一片光亮之中,跌入了这个崖洞。如前所述,此处是一个天然的庇护所。这崖洞深藏在一条小溪之下,洞口十分窄小,若是从上往下查看,入目的也不过是一潭深水,数蓬荆棘,绝对无法想象,那荆棘的后面,竟然还藏着一块不小的空地。他们便掉落在这块空地的最里面。而在他们坠落的下方,铺着厚厚的一层枯叶;挨着石壁,放着不少干柴;在那潭水之中,竟然游着不少肥硕的鲤鱼。这一切,明确说明,这个地方,显然也是整条暗道的一个部分,经过了精心的设计和安排。她不禁啧啧称奇。心道这设计者居然不仅找到了此处,还早早备了柴火,养了这一潭鲤鱼,想来不仅是深谋远虑,简直是苦心孤诣。后面的路不知道还有多长,即便就止步于此,如没有无数个夜晚的苦思,跋山涉水的寻觅,以及日复一日的勤苦劳作,也是决计难成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一个人生出这样的决心和毅力?而又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一个如此有决心和毅力的人,仍然没有信心去阻止它的发生?那当然,再一次地,是她那颗项上人头,决然想不清楚的。她想不到,却并非不好奇。而揭开秘密的唯一途径,似乎只有把他救活。于是,她打算大展身手,好好发挥一下自己的医术。肯定要先将他清理干净。他受伤过重,又在滑道之中撞得不轻,虽然有“完魄”护体,但如果伤口化脓,发起烧来,恐怕也难保不出意外。然而她在替他去除衣物之时,却忍不住流下泪来。原来,二人在那暗道之中又跑又爬又滑的,不察觉竟过去了好几个时辰。经过这些时间,那人身上的血迹早就干涸,将衣物紧紧黏在伤口之上。她轻轻扯了一下,被撕开的一小块处,两处剑伤便再次流出血来。其中一处切口极深,边缘残缺不整,像是利刃刺入,拔出时又转了一下;而另一处伤口虽浅,范围却较宽,边缘齐整利落,中央可见暗红色的肌肉,显然是被一剑平削而成!她已然不忍再撕,也不忍再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须得将一个人凌迟至此?如果是他犯下了滔天罪孽,何不将他一剑毙命?她将他囫囵推入潭中,借助潭水的浸润,慢慢将他那身黑色血衣除下;清理好以后,也不敢再给他穿衣,以免衣物再次粘附在伤口之上。那潭水深藏地底,常年得山中精华滋养,很有强身健体之功,她每日均会将他放入其中浸泡一番,然后在崖边采来活血祛瘀的草药给他敷上,用篝火温煦以助药力,施针扶助脉气,每日三餐给他喂食鱼肉和溪水补充养分,仅过三日,他的情况便果然好了不少。只是,他却迟迟也没有清醒过来。此时,鱼肉的香味传来,她翘唇一笑,将其从火灰中取出。青草已经变成干草,而干草之下,那鱼已然外焦里嫩,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她自己先吃下半个。然后用一片宽叶接来一些溪水,蹲到他的旁边。她将剩下的半只鱼仔细撕碎,放到叶片兜围的清水之中,然后慢慢倒入他的口中,每倒一口,便可见他喉咙滑动,吞咽下去。很快就已喂完,她用那片碎布擦了擦他的嘴角,颇为满意地点头道:“真乖。”他睫毛很长,双眼紧闭,五官轮廓俊朗柔和,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看起来果真像个孩子般乖顺听话。然而,她却突然听到“噗”的一个声音,俄顷,山洞中便臭气熏天,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