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泺想象此处枝繁叶茂的样子,眼前仿佛看到一片沙漠中的绿洲。余景洛带着她往一棵树上跃去,借力翻飞向前,停在庙顶后侧,趴伏压低,揭开身下的瓦片,从上往下望去。庙内陈设颇为简单,正中一尊大佛,将小庙前后两分,佛前一张供桌,一个香炉,一把线香,桌前一个厚厚的蒲团;佛后空空荡荡,一无所有。庙内只有红铃一人,她已经燃起一根香,跪在蒲团上闭目许愿,一缕细烟在她面前袅袅上升,消散在她头顶。庙内非常安静,原来神也是虔诚的信徒。欧阳泺却瞬时睁大了眼睛,忍不住抬头和余景洛交换了一个讶异的眼神。因,古庙中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你来了?”但是庙中却实实在在只有红铃一人;泥塑的大佛双眼微闭,正慈悲地注视着她。声音却真真切切,不仅屋顶两人听到了,红铃也已然听到,她听到了,却毫不惊讶,反而变得很高兴,她冲着大佛兴奋道:“是的,师父。”那个声音又响起:“何事?”红铃沉思片刻,组织好语言,方道:“今年巡游大典,我所盼之愿,不知能否达成。”沉默一阵,声音缓缓响起:“成又如何,不成又如何,莫非你就不做了?”红铃却马上坚定道:“当然要做,必须去做,谁也无法阻拦!”她美丽的脸庞上闪现热切的光芒,仿佛正迎着太阳的光芒。无人回应。红铃慢慢跪了回去,道:“师父,前几日来此,你都不在,是去了哪里吗?”声音道:“你我之前不是已经约定,有缘便见,无缘莫求?”红铃马上道:“这句话您都说过好多遍了,但是,下次若您有事出门,能否提前告知?”言语中竟有些许小女儿的娇态。沉默。红铃继续道:“这样的话,我也不必为您担心;或者,我还可以派人去护卫一下。”那声音道:“不必。你,自己保重便可。”红铃叹了口气,磕了个头,道:“师父,我今日来此,主要是看看您回来了没有;殿中还有很多忙,红铃先告退了。”“你且回去吧。”她回头看了一眼,便也不迟疑,向庙外走去。静默中好像有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追着她的背影,然后,声音又想起:“你放心,一切都会好的。”红铃笑脸回头,道:“是,师父。”人已走远。古庙中,大佛之后,突然一扇门开,一个黑衣蒙面之人缓缓走出,她的腰间,赫然坠着一颗红宝石,那颗宝石即便在幽暗的山庙中,犹散发着些许黯淡的光芒。她注视庙门方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也提步向外走去。红铃刚刚燃起的那根线香,已然烧到一半,一阵野风过去,将它白色的烟灰吹落,露出闪烁的一点红色。余景洛将欧阳泺带下,站定在古庙门前,道:“我没有骗你。”“什么?”“那个森林迷阵确实非常凶险。”“哦。”欧阳泺漫不经心地回答。“你知道咱们为何能那么顺畅地通过吗?”“为什么?”“因为,欧阳兄给我们留下了记号。”欧阳泺大惊,道:“什么!?你们什么时候约好的,这事?”余景洛道:“那日,我同欧阳兄一同回大雁城府,便约好了,他会将红铃的行踪透露给我。”“……你们!他为何要听你的?”他言辞有些闪烁,道:“反正,就那样了。”“那你刚才为何不说,害得我担心?”“改天告诉你,”他面有赧色,俄顷正色道:“你在森林迷阵前面等我,我没来之前,千万不要乱跑。”她疑惑:“你要去哪里?”他犹豫片刻,道:“我去去就来,记住了?”她只能点头。余景洛无暇他顾,起身向远方掠去;欧阳泺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眼前,回头看了一阵眼前这座小而整洁的山庙,慢慢向山下走去。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间夜晚来得更加早,光线很快就昏暗下来,山风刺人,欧阳泺一个人走在冷清的山道上,感觉有些冷。他当然是去追那个黑衣人了,她又不是傻瓜,岂能不知。但是,为什么去追?欧阳泺脑海中浮现他的脸,这张脸一向冷肃沉静,刚刚却有些莫名的焦躁。她摇了摇头,甩掉他的影子,红铃的样子浮了上来。冷傲的,妖艳的,刁蛮的,现在,又多了娇俏可人的,这个蛊王宿主这般多变,她真实的模样到底是哪个?这几个月身边发生了很多关于红铃的事情,耳边听到很多关于她的传说,这些事情和话语,简直没有一个是正面的;这位蛊族民众心中的女神,在大雁城府尤其是香雅轩众人的生命中扮演的角色,还真是卑劣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