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焦急叫了好几声,都不见它回来,只得定下心神来面对眼下的困境。她说得对,他会停在荆棘之中的。但是,轮椅也缠在荆棘中,进退两难了。他一甩手,袖子撕拉一声,裂开了口子。而他的裤子,却仍然死死被林刺勾住,他用力往后拨动车轮,轮椅后退了许多,而那裤子,被林刺勾住,带着那腿,高高翘起,是不能挣开了。他只得再次把轮椅推到前面,手指颤颤巍巍前伸,去解那刺,腿上的刺终于揭开,一抬头,头发和衣袖却又被刺勾住了。他心烦意乱,狠狠一挣,裂帛之声,一只衣袖脱离了手臂,留在荆棘中,头皮撕脱般痛了一下,他终于挣脱了。一直以来的郁滞之感竟然仿佛瞬时舒缓了许多,身体虽然疼痛不堪,心里竟然隐隐浮上一丝愉悦。他沿着斜坡下的窄径继续前行,绕过几棵大树,一条小路弯弯延延,通向远方----此时,天色已经开始亮起来了,林雾却仍袅袅,把一切都掩得模模糊的。他驶上那条山道。衣服不时被两旁伸出的枝叶勾住,轮椅也不时被石子、枯柴绊住,但是,终也慢慢地往前行着。突然,雾中一个身影,缓缓向这边行来。他心中大喜,心跳如雷,连忙加快速度去迎,轮椅“箜隆箜隆”滚得很是欢快。然而,还没等他看清,他就一头撞向一个物体,连人带椅向前滚去,抬头一看,一头半人高的幼熊正瞪着自己,双眼冒着森森的寒光。他却无力爬起,那熊向前迈进两步。他伸展手指,笨拙地在背后摸索,那熊又进两步。他镇定心神,静止不动,手里,紧紧捏起一块石头。他等待着,而它,见那人不动,竟也站在那里,不动了,双眼仍旧死死地盯着。一人一熊,就这样僵持在这早晨的深山之中。耳旁传来各种野兽的嚎叫,看来,整个山林都快要从睡梦中醒来了。洛瑾愉感觉到寒意从脚底心冒上来。那肯定是错觉,因为,脚底心在哪里,他显然已经很久不知道了。突然,一声尖哨,那熊转过身体,向后狂奔而去。他瞳孔瞬时收缩,身体深处,突然传来彻骨撕痛,比之当初那裂经之痛,竟有过之而无不同:他看到,欧阳泺正从那路上向他跑来,而那熊,正极速向她扑去。“不要跑!停下来!”他大喊道。同时,以最大的力气,把那石头向前扔去。然而,那石头却只落在了前方不足一寸之处。“哎吆!”前面已然传来一声痛呼,一熊一人已经滚成一团。他只觉得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整个世界一片静止,只剩下浓厚的雾霾兜头盖脸地浮在面前。他闭上了眼睛。“哎吆!”那边又传来一声痛呼,之后,她的声音传来:“你太淘气了!”他不敢置信,茫茫然睁眼,浓雾之中,只见欧阳泺用手揉着自己的脑袋,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站起来向他走来,人未至,声音先到了:“欧阳静?是你吗?”那熊一摇一摆跟在后面,也朝这边探头探脑,很有两分憨态。熊的旁边,小翠像个清晨散步的大爷,优哉游哉,好不乐哉。俄顷,她已来到身前,蹲下来,道:“欧阳静……”没等她说完,他只觉得自己喉头一紧,手已经自己伸了过去,伸向那一脸的灿烂笑容,仿佛要去触碰温暖的阳光。这一次,他的双手,竟然没有丝毫颤抖。青松如故白璧何辜(一)欧阳泺把欧阳静推回墓穴,他坐在轮椅中,衣衫褴褛,头发凌乱,一语不发。好像又回到之前,那时候每次她犯了大错,他都是这副样子。只是他久不这样做了,她也久未犯错了。一时,空气中竟有些尴尬。想起刚才那个拥抱,她有些尴尬了。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紧紧地抱在怀里,还是一个男人。他的手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已然有些力气了。胡思乱想一阵,她突然眼睛一亮,蹲下身来在她那个藤筐里左翻右找,俄顷,宝贝似地捧出一样的东西来,递到他眼前:“欧阳静,你看——”她的手掌上,捧着一株几近透明的东西,模样看起来,有些像蘑菇。她看上去很是小心翼翼,他也忍不住升起几分好奇,问道:“什么?”欧阳泺道:“你不知道吧,这是续经寄生!你走运啦!我就说我没有看错,果然就是这个东西!”她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醒了手中之物,却字字都咬得很重,显然压制着心中的兴奋,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像是掘墓之人终于看到了分量十足的大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