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小姜却并未如此想,她竟伙同我的父母,暗暗替我张罗了一位小妾,并将我灌醉,安排我们同了房。不久,这位小妾果然有喜了,家里自然喜气洋洋,我虽然面上不快,心里其实却也很是高兴。日子若能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下去,倒也无事。只是那小妾有了我的子嗣,本身又极善讨好卖乖,入府数年之后,不仅深得府中上下喜欢,连我自己,也渐渐觉得她温柔贤淑,知书识礼,对她喜爱有嘉了。因此也便离小姜越来越远,以至于到了后面,我连看,也不想再看见她——人很奇怪,本来是我背弃诺言,午夜梦回之际,也常常因此心怀愧疚,自责难安。但是,我心里却总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说,这一切本就是她的错,是她自作主张求仁得仁,怨不得别人。小姜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有一次,她竟然跑到小妾的院子中来,说要和我见一面。那天寒风瑟瑟,她应该是在风中等了很久,脸冻得发青。我透过书房的窗户看着她的身影,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你快走。那天,她终归还是没有见到我。她的娘家遭了大灾,她原本想向我打听一点消息,并让我试图营救,我的书童却告诉她,那已经是半年前发生的事情了,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我看着她落寞地离开。书童告诉我,她只留下两个字:保重。当天晚上,她自杀了。保重,是她的遗言。说到这里,男人看向台下诸人,似在询问,又似乎在问自己:“我错了吗?彼时,但凡我觉得生活有些美好,只要一想到她,便知道种种夫妻和睦父慈子孝都不过是一种幻觉,这样的她,我不想看到,不想想起,岂非十分自然?”但是,看着她了无生气的身躯,我还是不得不接受,我错了,我背叛了她,我对不起她。如果让她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了,我这一生,必将背上沉重的镣铐,再无好好生活的可能。于是,我花重金,专门托人从蛊族圣主那里求来一只蛊,种在小姜身上,我让她忘却过往,忘记烦恼,好好地在我身边,活着。我想,这或许是我可以为她做的,唯一一件事情。我一直不觉得自己有错。直到那天,我在小妾——不,那时,她已经成了我的妻子——我在她房里,见到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他亲口告诉我,我养了十多年的孩子,竟然不是我自己的孩子,而是他的。我才知道,原来自己才是最大的傻瓜,被所有人蒙在了鼓里。无法生育的那个人,竟然是我。小妾之所以能将小姜步步逼退,甚至走上死路,不过是因为,她是带着身孕嫁过来的,若小姜不想让我知道这个秘密,就只能乖乖让位。我永远也忘不了小妾和我说过的话:“只有她把你这样的人当成了宝,我只要一想到你,将如此深爱你的人做成了傀儡,天天带在身边,当做丫环使唤,我就觉得既恶心,又恐怖。”说到这里,他突然狼狈大笑,笑完之后,又有些想哭,道:“所以,我今天才会来到这里,请您祛了她身上的蛊,让我用余生,向她赎罪。”听到“祛蛊”两个字,红铃身体马上僵住片刻。连青留却又如之前,走了过来,替那女子祛了蛊。人群中有人嘀咕:“圣主听到这样的故事,竟然也不舍得亲自动手祛蛊么?”旁边的人道:“圣主身份尊贵,怎么会做这种事情,你看,那女子醒了。”台上,一直静静跪在男子身后的小姜眼中渐渐恢复清明,她愣怔片刻,渐渐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慢慢站了起来,向台下走去。众人都看得有些懵,中年男子似乎也没有搞清楚状况。连青留道:“中蛊之人,神识虽被牵制,却并非完全关闭。这中间发生的事情,她多少还是能回想起来一些的。”男子听完,匆忙喊道:“你要去哪里?”女子回头浅笑,道:“你既已经让我变傻,又何必让我醒来?我既然已经清醒,又怎么可能再继续陪你演下面的戏?”男子悲声道:“你恨我吧?你恨吧,但是求你,不要离开。”女子无言,良久嗤笑一声,道:“你还是不懂我。我永远不可能真正恨你。我能做的,只有一样。”离开。我能做的,只有这个。人群竟给她让出一条路来,大家眼睁睁地,就这样看着她消失在满大街的人海之中。有人道:“迟了。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两人还在一起又有什么用,光那些回忆就够折磨的。”“要是早一点发现就好了。”“怪事,我们蛊族虽然以买卖蛊虫为生,但是一般还是得了解一下求蛊之人的背景的。你们说,早些时候,圣主知不知道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