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景洛与欧阳泺对视一眼,均是无言。木松柏道:“莫非,你们认得他?”欧阳泺连忙摇头。余景洛道:“我们也是猜测。”“药铺”那个神秘的掌柜,他究竟长成什么模样?是不是因为形貌特殊,才需要将自己彻底掩藏?余景洛问:“木兄,你们是如何来到这座山中的,当真是全然无知吗?”木松柏正色道:“那倒也不是。”余景洛疑惑地看着他。小凌似乎见不得他这般故弄玄虚,抢道:“不知为何,我们虽然完全不能动弹,却知道周围发生的事情,也听得见别人说的话语。”木松柏嗤笑道:“傻丫头,你这都不知道,那是因为咱们被下了赝蛊了。”小凌心中奇怪,忘了跟他闹别扭,道:“赝蛊,那是什么?”难得见她这般和气,木松柏挺了挺胸膛,道:“赝蛊嘛,是一种比较特别的蛊,这种蛊进了宿主的身体,短时之内,会将宿主全身气息聚于蛊周,如此,这人虽然从外面看已形同死尸,灵识却仍俱全,仍能感知周围一切。”欧阳泺奇道:“还有这么奇妙的蛊,取的名字也有意思,是不是说,中蛊之人,是一具尸体的赝品?”木松柏:“你怎么知道?”欧阳泺:“我瞎猜的……”余景洛道:“那二位昨夜,到底经历了什么?”“所以,彩霞发现二位死了,便打算随便找个地方把你们埋了,原本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木松柏道:“这种事情在她那里,应该已是司空见惯的。”众人皆是语塞,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做出一些事情来,是让人听了忍不住要怀疑人生的。片刻,余景洛才继续问:“命令彩霞的那个人,是个女的?”小凌道:“是的。”欧阳泺嘀咕:“怎么会是个女的呢?”木松柏疑道:“莫非你们觉得,他不应该是女的?”余景洛仍在思索。木松柏问道:“你们到底以为她是谁?”欧阳泺道:“木木,你以前不是分析过,‘药铺’的全掌柜,应该不是那里真正的掌柜。”木松柏:“对啊。所以呢?”欧阳泺瞥了一眼余景洛,道:“你们失踪后,我们两人又去了一次‘药铺’,并且见到了一个新的掌柜。”木松柏失声道:“真正的掌柜?”欧阳泺点头:“大概是。他劝我们离开蛊域,当时被我们拒绝了。”理由是:还有朋友下落不明。木松柏恍然道:“所以,是他?”欧阳泺眉头紧锁,点了点头,却道:“但是他是男的。”木松柏道:“这没什么,江湖之大,有的是乔装易容的法子。”木松柏继续道:“只是,为什么?”若说,是看不惯彩霞所作所为,提醒一下也便罢了;平白无故的陌生人,为什么要为别人冒这样的风险?余景洛突然插话:“我也想不明白。与此同时,那人为何给你们下赝蛊。”木松柏道:“让狱中人假死,不是救人出狱常用的法子吗?”“虽说如此。但是,诚如你刚才所说,江湖之大,可以让人假死的法子也有很多,他为何偏偏选了这一种?”沉思片刻,他却若有所悟,猛然抬头,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这一夜,你们过得应该不容易吧?”小凌和木松柏相视一眼,身子几乎同时变得僵冷——清醒地感受着自己像垃圾一样被扔来扔去;清晰地凝听着别人把你的生命当成草芥一般谈论,在你生死叵测之际谈笑调情;一边忍受着脊背传来的刺骨阴寒,一边猜测着埋葬自己的坟墓已挖了多深;亲手埋葬了原本计划埋葬自己的人,却想着将要埋葬自己的人换成了谁——夜风萋萋,寒鸦哀鸣,不受操控的身体,失去希望的灵识——若亲身经历过这种恐惧,你还愿不原愿意回想?若你也曾经和死神同枕,你还敢不敢妄言生死?小凌的脸色已变得煞白;木松柏的胃也已感到抽痛。他像吃了大亏的村夫,狠狠啐了一口痰,道:“他娘的,用这种方法吓人,倒真是比天底下任何一种酷刑都管用。”余景洛却道:“若非有他,一切就不仅仅是吓人这么简单了。”恐惧使木松柏变得暴躁,闻此立即恨道:“你他娘的到底想说什么?”余景洛却仍不紧不慢,道:“并非我想,而是他想。你现在应该也已知道,那人为何给你们下赝蛊了吧?”若让人对某个词语印象深刻,难道还有比让其亲历更好的法子吗?他想让他们记住的词语,是不是——生死难测?欧阳泺低声道:“若如此,那人九成,真是掌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