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不是木松柏能发得出来的声音。这声音,是从他怀里发出来的。他的怀里,此刻正斜躺着一个肤若凝滞,衣着暴露,表情夸张的女子。欧阳泺暗吃一惊,心道:世界真小。这女子竟然就是彩霞——那个跟在红铃身边的小妇人。木松柏却俨然从未见过她,一边把她搀扶起来,一边连连抱歉。彩霞把芊芊玉手往前一伸,故意露出铜钱大小的一块擦伤。木松柏仿佛心都碎了,轻轻握住她的手,一边道:“在下该死得很,真不知该如何赎罪。”彩霞喊痛:“哎吆,哎吆,轻一点……”声音辗转如黄莺转啼。欧阳泺心中一阵恶寒,感觉全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木松柏更加心疼了,两人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好一阵眉来眼去,惹得人们纷纷掩嘴偷笑。即便欧阳泺知道这是逢场作戏,还是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洞钻下去了事。这时,彩霞突然柳眉一挑,道:“公子不必自责,原是奴家不对,奴家不该在这人潮拥挤的大街上心不在焉。”木松柏道:“我看姑娘愁眉不展,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彩霞一听,眼泪瞬间流了出来,抬手一遮,转过身去。木松柏也跟着像要哭了,急道:“你有什么难事?”彩霞斜斜飞了他一眼,哭得更厉害了,跺了跺脚,就向前走了。欧阳泺吃了一惊,心道:“就这样走了?”围观群众却纷纷起哄,道:“傻小子,快去追啊。”“你不追,我们可要去追了。”木松柏果真像个傻小子一样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像傻小子一样屁颠屁颠地跟上前去,身后一只手却冲后面摇了摇。欧阳泺看懂了他的意思,他要她不要跟过去。人们仍在笑闹起哄。她站在人群中,踟蹰了片刻,咬咬牙,还是向前追去。木松柏一路追着彩霞,痴痴缠缠穿过大街,沿着一条窄街向前走着。欧阳泺远远地跟着,看到他们突然转进一条巷子,消失不见了,刚想紧走几步去探,彩霞却又走了出来,若非她及时闪进另一条暗巷,差点没被撞个正着。待两人去得远一些了,她才敢出来,继续躲躲藏藏地跟着。心中却越来越讶异。突然,她脑中灵光一现,脚下一软,心中叫糟,暗道:“完了完了,木木这下子清誉不保了。”俄顷又安慰自己道:“没事没事,镇定镇定,那东西搞不好他早没有了。”原来从窄巷中出来后,木松柏竟然全然变了个样子;若说之前的他,是个围在彩霞身边多情的郎君;此时的他,突然变成了跟在她身后听话的玩偶。他身形僵硬,亦步亦趋,彩霞挥挥左手,他便向前走两步,亲亲她的脸颊;她挥挥右手,他便撤后两步,专注地盯着前方的人影,动作机械不敢造次。想到蛊域那让人浮想联翩的特有风俗,木松柏此时,十成十是中了彩霞的蛊了!她要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好像除了跟着,她什么也做不了。眼睁睁看着彩霞把木松柏带进一个围着高墙的院子,她靠着院墙蹲下,一筹莫展。还是想想待会该怎么安慰木松柏吧。恍惚间,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她揉了揉眼睛,前方空空荡荡,别说人影,连鬼影也没有半个。但是,她却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忙朝那处奔去,跑到巷口,只见衣袂一闪而过,恍若幻觉。她知道那不是幻觉,这些天的感觉,也全非她胡思乱想,她已然顾不得其他,心中狂跳,一边奔跑,一边大喊:“你别走!”她双眼已经泛红,追过巷尾,朝他转去的那个方向望去,一条小路径直通向一片暗林,路上哪里有半个人?她不愿相信,又看向另一边,那条路无限延伸,路旁皆是房舍,也没有半个人。真的是你吗?若是你,你为什么要走?她急得哭了起来,朝山林方向跑去。闯入山林,四周苍树森森,树下光线幽暗,竟连杂草都没有几根,四周都是路,路已不成路。她哭得更伤心了,向未知的方向喊道:“你在哪里,你快出来!”声音在树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背后突然传来利刃出鞘的声音,她寒毛倒竖,情不自禁把哭泣吞了下去。稍顿片刻,也不敢回头,一边乱喊,一边向前狂奔!虽然未回头,却已经感觉到利刃向自己背心正中袭来,自己甚至已经尝到了一丝疼痛,忍不住又是一声哀嚎。踉踉跄跄犹挣扎着跑了几步,闷喊一声,向前跌倒在地。她惊惧不安,大哭一声,趴伏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