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讶色一瞬便过,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他很平静。不是天底下所有的疑问,都必须得到解答;若追寻答案的过程太痛苦,放弃何尝不是一种好的选择?想象中的窒息感却没有来,他只觉得自己突然平地而起,睁开眼睛,已然到了她的背上,她的背很窄,肩膀甚至搁不住他的头颅。她用草绳将他和自己牢牢绑在一起。他忍不住道:“前路凶险,你确定要陪着我送死?”她不答反笑,道:“你,刚才是不是以为,我要勒死你”“你的样子可真搞笑,你其实很怕死对不对?”不知为何,他脸上似乎感觉到一些热气上涌,有些恼怒,道:“闭嘴!”话音刚落,一块更大的岩石坠入潭中,轰隆一声,激起数人高的一片大水花。她被吓得全身一激灵,不敢再多言语;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深潭。这么些天,欧阳泺早就适应了潭水的冰冷刺骨,鱼一般向右侧崖壁游去,沉了一口气,一脚向那崖壁踹去,顿时,石壁洞开,水流汹涌从后袭来。她只觉得后背一重,身体已经不由自主被水流推着翻滚而去。长路漫漫迷梦森森几乎是同时,洞口大开,一众黑衣人鱼贯而入,在潭边落定,却只来得及看到两人的背影。潭水随之矮了下去,二人消失之处,石壁上显露出一个半人高的口子,一半在水面之上,一半在水面之下。有人冷喝:“追!”正是暗道之中那个为首的黑衣人,此刻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更阴冷了几分。二人在水流中不知道翻腾了多少遍,饶是欧阳泺水性再怎么了得,也觉得胸中憋闷,脑袋发胀。她努力协调自己,试图顺着波浪把头探出水面,但总是不能如意,心里暗暗急道:难道要被淹死在这里了吗?终于,水势稍减,她奋力冲出水面,耳旁瞬时轰轰隆隆,眼见之处水汽弥漫,一道飞瀑从数十丈的山顶俯冲下来,激起丈余的水花,浩浩荡荡向远方冲去。竟是之前那道飞瀑的下方。欧阳泺来不及多想,只顾着回头去看身后之人,只见一个低垂的头颅——他似又昏死过去了。她顺着水势向前游去,想找一个上岸的地方。虽知他生死未卜,仍尽量确保将二人的头浮在水面之上,以免再引起多余的伤害。很快便发现前面不远处居然停着一叶扁舟,心中一喜,猜测这应是那暗道设计之人所备之物,连忙向那边游去。奋力爬上扁舟,她解开草绳,将男子平平放,查探一番,见他此时面色虽苍白无比,呼吸却仍不算太乱;探他脉门,指下脉气还算充盈,知他此时晕厥,应是在水下闭气太久所致,便放下心来。扁舟用一根绳子系在岸边一块大石上,被水流冲得左摇右晃;绳子一解开,便立即载着两人极速向前,飞速而去,转眼间,离那飞瀑已经很远了。两岸绿树成荫,芳草萋萋,蝴蝶在山花之间翩翩飞舞,天空中有山鸟在肆意飞翔。欧阳泺累得瘫倒在甲板之上,让正午的阳光晒干身上的衣服。山风正好,劫后余生的感觉也很好。两岸啼莺,轻舟飞渡。她惬意地闭上了眼睛。“你要去送死?”此时,他低沉的声音在耳旁想起,说着骇人之辞,声音却很平淡。“怎么啦?”欧阳泺偏头去看,不解。欧阳静直视天上,道:“那是什么?”天上:太阳光芒四射,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几朵白云自由舒展,云下,几只黑色的鸟兀自翱翔,不时发出一两声呼哨。一切都很正常,只除了那鸟,非得低了些。“你是说那些鸟吗?”“那是专门训练的鹞鹰,专门用于追踪和捕杀。你听---”欧阳泺侧耳细听,山鸟啁啾,山蝉嗡嗡,各种山兽的声音此起彼伏,山中很热闹,而在这群热闹之中,阵阵犬吠却尤稍显突兀——因,山中本不应该有狗吠的。“我听到了狗叫。”“那是训练有素的灵犬,也专门用于追踪和捕杀”,他道。欧阳泺一下坐的笔直,身体开始颤抖,忙道:“这些东西,不是冲我们来的吧?”他道:“恐怕是的。”欧阳泺哀嚎一声,忍不住抱怨道:“大哥,咱们才出虎口这么快就又进狼窝了吗?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那些冲她和欧阳宁而来的杀手,若是也像他们这样执着,自己即便有一千条命现在恐怕也不剩几条了。他冷笑一声,有几分嘲讽,又有几分苦涩,却并不回答。“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他道:“先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