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的四周,有一圈凹槽,凹槽里,堆满了冰块。任何人看到这样的场景,肯定都会胆战心惊;然而木松柏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欧阳泺,眼里全是不理解。他站在棺材一头,道:“你怕什么,走近一点。”欧阳泺不。他气得跺脚:“死丫头不识好歹,这可是新货。来,跟我一起念:我是医师,我不能害怕死人,连续念三遍。”欧阳泺在心里连续念了十遍,又给自己打了很多次气,才终于又鼓起勇气,离那口棺材更近一些。“你看到什么啦?”那尸体看起来二十来岁,浓眉高鼻,虽然是个死人,却是个很帅气的死人。再看那人脸上身上,肢体完整,皮肤光滑,不仅一点伤痕也没有,连死人常见的尸斑,都看不到。欧阳泺老实回答:“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就对啦!”木松柏从身上取出一把小刀,口里念了一句“兄弟,得罪”,便对着那尸体的心脏部位插去,伸出手,取出一块血来。一番操纵,引得欧阳泺呕吐连连,若不是那越发旺盛的好奇心使然,她定要像小凌一般,慌不择路,夺门而奔。木松柏却一边做着手头的事情,一边把头摇得如幼儿手上的拨浪鼓。他道:“很难想象你这样的医师能有什么前途可言啊!”欧阳泺反复建设了好久,才稍稍镇定一些。她曾在芙蓉夫人那浩如烟海一般的藏书室看到过,有一类医师,通过研究死人来研习医理。他们不仅对人体脏腑经络极为熟悉,而且对各类致死原因很有心得。因此,用药施针,有的放矢,往往能达出神入化之境!彼时只觉热血沸腾,跃跃欲试;今天自己真的有幸得见了,怎么反而畏畏缩缩,裹足不前了呢?思及此,她心中豪气顿生,十分怯意去了五六分。她走到木松柏面前,看着他用十来根银针对着那心头血试了个遍,然后分开放入十来个精致的小坛罐里,分撒上十来种不同的粉末,然后分别用一张红纸封住罐口。心中很是不解。道:“木木,你在做什么?”木木,就是木松柏。来时路上,他见人设已崩,便强烈要求欧阳泺不要再叫自己做什么“木公子”,建议其在“木木”“木师叔”“木师傅”中选择一个来叫。后面两个显然与他的气质更加不搭,欧阳泺只有唯一的选择。木木答道:“你看此人,年纪轻轻,无病而亡,必有蹊跷……”思维过度跳跃,欧阳泺连忙打断他,道:“等等,你怎么知道他无病而亡?”“哦,我认识他们全家。”“……好吧,请继续。”“而他全身脏腑,筋、骨、经、脉均完好无损……”再次打断:“这你又如何得知?”他指着尸体下方一条非常细长的伤口,伤口已经用细线秘密逢好,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道:“咳咳,这我几天前已经查看过了。”“不好意思,请继续。”“唯一可以解释的就剩下两种了:中毒,或者中蛊。”他顿了一下,见欧阳泺没有打断自己,颇感欣慰,继续道:“所以,如你所见,这十来根银针,是为了试毒;而这十来个坛罐,是看看这心头血,能不能养出蛊虫来。”他两手一摊,表示解释完毕,倒是言简意赅。试毒之法已经人尽皆知;而这养蛊之法,欧阳泺作为一个医师,自然也了解几分:蛊虫入体,蛰伏适应人体之后,就会潜藏入身体最深且最舒适的地方,并在此处控制宿主。那个地方便是心脏。而若中蛊之人因为各种原因死了,全身血液要么大部分流出体外,要么大部分流向身体下垂部位,只有那心头血,一般还保留在原来部位,且凝固不动,那蛊虫就呆在那团凝固的血液里面,等待复生或者等待死亡,在此过程中,它也慢慢恢复到最初的样子,以此来争取更长的时间,长则年,短的,至少也能有十来日。所以,若在蛊虫还未死亡之前挖出心头血,再用它以前熟悉的养料来喂养,大部分会重新生长。欧阳泺只有一事不解,她道:“那要是即不是中毒,也不是中蛊呢?”木松柏顿了一下,闷声道:“那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一举命中要害。木松柏嘴角轻轻抽了一下,心道:这个年代的姑娘,就这么喜欢拆穿别人吗?欧阳泺尴尬地摸摸自己的鼻子。为了挽救气氛,强转话题,道:“木木,这个尸房是你弄的?”木松柏正在缝合那具男尸,一边忙着,一边道:“要不呢?”她道:“你就当真一点都不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