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宜有点心虚地抠了抠碗沿。说实话,拂衣楼不差钱,虽然在训练上苛待他们这些新人,但在伙食上并没有克扣——但前提条件是表现得好。如果表现不好,可能就吃不饱肚子,但如果表现好,每日吃肉都不无可能。她也就是今日倒霉失了手,但其实这个月还是吃了好几次肉的。
男主人挑着柴火回来了,看见灰头土脸的崔令宜,不由一愣:“这是……”
“小姑娘看着可怜,没地方去,让她来吃顿饭算了。”女主人说。
男主人:“哦……”没多说什么,把肩上的柴火卸了下来,拿了一点塞进灶膛里,随后便在旁边坐下来,大口大口地扒起了饭。
女主人给他也夹了一块肉:“你干力气活,多吃点。”
男主人含糊地点着头:“你也吃你也吃。”
他脸上沾了黑灰,女主人将筷子咬在嘴里,腾出手拿帕子给他擦脸。男主人瞥见她袖口的开线,道:“明天把家里那块剩下的布拿出来,给你和娃儿再裁件衣服吧。”
“哪里剩了那么多。”女主人说,“我这衣服缝两下就好了,那块布得留着给娃儿过年做新衣裳呢。”
“娘,吃肉。”趁着母亲不注意,小孩也夹了一块腊肉放在了女主人的碗里,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女主人不由笑了,拍了拍孩子的脑袋,把肉夹回到孩子的碗里:“你才要吃,快快长身体。”
崔令宜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们。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女主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夹了一小块肉放进她碗里:“你也吃点吧。”
顿时,对面的小孩抬起了头,紧紧地盯住了崔令宜。男主人扒饭的动作顿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吭声。
崔令宜如坐针毡,把碗一搁,丢下一句“我不饿”,便落荒而逃。
女主人放下碗来追,当然没追上。她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还是把大门关上了,嘀咕道:“这么吓人家干什么,天色晚了,又这么冷,小姑娘讨不到饭怎么捱过去……”
男主人道:“我什么也没说啊。”
小孩则端起崔令宜的碗,夹起上面的肉片,伸到母亲碗里:“娘,该你吃!”
崔令宜趴在他们家的墙头上,摸了摸鼻子。
她只是这个家庭的一个小插曲,她看着房间里透出来的暖色火光,看着男主人吃完了一碗饭,又把她没吃的那碗拿过来吃了,再看着小孩吃饭吃一半撒娇,要母亲抱,最后男主人不知说了句什么,把小孩逗急了,气得小孩要伸腿来踢他。男主人举起筷子作势要打,女主人忙把孩子护在怀里,小孩也缩到一边老实了。
吃完饭,男主人带小孩在院子里堆雪人,女主人洗完碗出来,顺手拔了一截枯草藤,编了个环,给雪人戴上,惹得小孩拍手叫好。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发现墙头上趴了一个她。
天色彻底暗了,崔令宜默默回到了拂衣楼。回去后才知道,今日她虽跟丢了人,但有别人跟住了,所以任务没出岔子,只是她表现不好而已。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饭堂都收工了。”与她同期的一个小男孩说道,“不过,我留了一个馒头给你。”
崔令宜有点惊讶:“我没让你留。”
“我知道,是我自己想给你留的。”他把馒头塞到她手里,笑眯眯的,“你就在这里吃吧,不要回舍吃,不然别人会来抢的。”
她看着男孩跑走,咬了一口馒头。
有点硬,但并不冷,不知道是出锅时的余温,还是他的体温。
第39章第39章
念完了睡前故事,崔令宜与卫云章双双歇下。
夜里,崔令宜被疼醒过来。她抓着枕巾,呼吸急促,脚趾蜷曲,反复蹬着被子。卫云章被吵醒,伸手一摸,摸到了她一颈的汗。
“又疼了?”他立刻坐了起来。
崔令宜断断续续道:“没事……忍过这一时就好了……”
卫云章起身,点了灯,找出止疼的药丸,给她含下。她咬着牙,侧身对着他,手却从被子里伸出来,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
卫云章垂眼,轻轻地拍了拍她青筋凸起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