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短暂的走神维持了不过半分钟,他们便到了图灵疗养院,在地段拥挤的c区,这一块用地面积也注定不会很大。和新闻报道中的靓丽画面不同,这疗养院的招牌已经生了锈,雨水冲刷下,锈迹凄惨地流淌,变得凋零而残破。大院里,面色麻木的人类护工在消极地打扫着地上的落叶——这些是社会上少数服务于ai的人类,社会地位的颠倒,让他们从心底排斥这份工作。易鹤野拉上口罩,拿着伪造的邀请函,带着“一看就是好人”的简云闲、带着他的肥羊成功混进去。简云闲:“你现在干这种事都没有负罪感了吗?”易鹤野:“伪装条子已经让我没有底线了。”两个人一边搭着腔,一边走进院落里唯一一座六层高的楼房,看起来面积不是很大,装修也非常的朴实。毕竟历史上值得进疗养院的ai并不多,人类也没有多余的资源和精力对此进行投资。一进门,两边一排排死气沉沉的房间内,就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咔哧咔哧的机械摩擦响,一声声接触不良的电流声,还有几乎一直在长鸣的机械故障警报……这让易鹤野想起了医院的病房,他小时候曾经在c区住过很长时间的院,一到夜里,一排排黑黢黢的房间里,就会传来各种各样的呻口今、叹息和哀嚎,叫人心神不宁。易鹤野皱着眉朝里张望,一个房间里,程序错乱的机器被麻绳捆在一起,修理工打开它的脑壳皱着眉头捣鼓,机器的机身仍旧不受控制地挣扎着、四五个保安拿着防爆盾,看着它冒着噗噗的黑烟。而另一间房里,学校的老师带着一群鸡崽大的小孩围成一个圈,圆圈正中央,是个被玻璃罩罩起来的老机器人。机器人疲惫地坐在中央,一动不动地听着老师介绍自己:“这是星云n1号,见证过上世纪末最大的一场流星雨……”在小孩们浮夸的惊呼声中,易鹤野扭过头。与其说他们是在疗养院中疗养,不如说更像是被关在博物馆里的展品,见证着不属于自己的历史、满足人类的猎奇。他们大多都是想要结束这一切的,在来这里之前易鹤野心存怀疑,现在他对这一点坚定不移。从楼道这一端走到另一头,听着一声声绝望的残喘,易鹤野觉得肺部的氧气都快耗完了。他没着急上楼,而是躲进楼梯后安静昏暗的小隔间里,偷偷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没点着,就叼着。简云闲牵着羊,跟他一起并排藏在昏暗中,把那惨无人道的哀鸣暂时留在惨白的灯光下。易鹤野闻到身边传来淡淡的檀香味,垂着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他抬起眼,似乎想要调侃,但声音却不可控地有些喑哑:“sheep被我抓到之后,肯定也会被送到这里给人参观吧?”“或许呢,谁知道。”简云闲野跟着有些惆怅地笑起来,“听起来你还有点舍不得的样子。”罕见地,易鹤野沉默起来。不说话就当是默认了,简云闲在心里说。作者有话要说:不说话也有可能是易鹤野反射弧还没接收到信号(划掉)编号028面前,易鹤野盯着他看了良久,突然轻笑起来。“不会的,如果我能抓到sheep,我会让他尸骨无存,让他连皮囊都不会留下。”易鹤野说,“比起被当成动物园的猴子一样供人把玩观赏,倒不如变成一缕烟来得痛快潇洒。”简云闲笑道:“你还挺替他考虑。”易鹤野转身上楼:“主要是把他撕得粉碎,我自己会很爽。”four的房间在三层,小云朵大概是被楼下机器的哀嚎吓到了,扭着屁股飞快往楼上蹿,木质的地板被它肥硕的小脚敲得咚咚乱响。易鹤野有些担心他把这破烂地板踩塌了,就跟在后面,提溜着它的小领带,单手把这百把斤的硕羊一路拎上楼。被卡着脖子的小云朵一脸懵比,缓慢蠕动着四肢短腿,挣扎,但没完全挣扎。到了三楼,易鹤野把羊“咚”的一声放在地上,小云朵赶紧弹开,凑到简云闲腿边蹭起来。易鹤野第一次见面就揍了它,它跟易鹤野亲不起来也很正常,但这还是让当了两层楼搬运工的易鹤野非常不爽。他弯着腰指着小云朵的鼻子,表情凶狠:“狼心狗肺的东西。”小云朵就更躲在简云闲身后不敢出声了。简云闲笑着拉架,然后转身对小云朵说:“小云朵,你真的要减肥了,从今晚的夜宵开始减掉吧。”小云朵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简云闲,被主人决绝的眼神伤到之后,就甩着羊蹄子,不疼不痒地要去踢易鹤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