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昏暗中任由自己稀里糊涂地难受着,甚至还摸黑喝了杯凉水,他巴不得自己更痛苦些——这种变相的zi虐,会比迷恋疼痛少一些负罪感,多一些被逼无奈的心安理得。第二天早上,他强迫自己在头痛欲裂中起床。吃完早饭后,他喝了杯牛奶,就昏昏沉沉坐到电脑桌前——刚洗漱的时候镜子就告诉他,相比昨天,气色又变差了,血压也掉得很低,贫血状况也依旧没有改善。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拿起了头盔。不是为了上赶着虐自己,易鹤野为自己辩解道,是因为怕耽误久了,就再也找不到那只蓝色的羊了。平时,接入脑机接口只会让他疼痛到动作短暂僵硬,但这一回,大约是身体状况实在有些太差了,连接的一瞬间,被放大了的疼痛几乎将他全身贯穿。他硬是直接瘫倒在游戏大厅的中央,半天没能爬起来。乏力、疼痛、虚脱。他强撑着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厅,简云闲居然没有跟着他一起来。他想起sheep昨晚说的,“如果你真的非常想见他他,他明天就带病回来见你”,就更有些烦躁了——连游戏都没来,还讲个屁的见面。他不知道这样的状况下该怎么完成任务。易鹤野从剧痛中缓过神来,坐到地上,把毛茸茸的长尾巴抱在怀里——这样的动作会让他感到些许安心。要不还是算了,这个状态确实不太适合继续玩游戏。易鹤野划开面前的面板,打算还是吃点药,躺个一天再起来刷关——他相信只要给你sheep讲清楚自己不舒服,那烦人精也不会腆着脸硬要骚扰自己。然而,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退出关卡的前一秒,画面突然切换,游戏大厅轻松q背景被替换成了阴雨天遍地霓虹的城市夜景。游戏居然被强行开始了。易鹤野站在街道口,看着地上水洼里一圈圈彩色的涟漪,精神仍旧恍惚懵懂。他大约在雨中站了足足两分钟,才走到了屋檐下避雨。雨滴落在身上的触感做得非常逼真,义肢甚至还爬上了被淋湿的酸痛,全身上下都难受地湿冷起来。他闷闷地咳嗽了两声,不知是因为昨晚半夜喝了凉水,还是因为这欺骗了大脑皮层的虚假的寒意,总之不太舒服。这个游戏让他越来越不舒服了。等缓过劲来,他的反射弧又开始回溯——他刚想退出,游戏就自己开始了。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方才并没有误触任何按钮,他的游戏应当是被人强制启动了。想明白了这一点,易鹤野忽然警觉起来。又有人对他动了手脚。他晃了晃脑袋,将那锐痛短暂地驱赶走,然后打开了任务面板。一片空白,甚至连退出游戏的按键也找不到了。他盯着那空白的一处发愣,一时间完全无法想出合理的解释来。易鹤野再次头疼起来,抬起眼,下着夜雨的城市一片灰蒙蒙的。街道的那头,是一排排高不见顶的摩天大楼,而自己的身后,则是灯红酒绿的娱乐街区。光影交错间充斥着热闹和繁荣,却挡不过街道空无一人的萧索和寂寥。对,眼前的街道除了易鹤野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影,没有任何一个npc存在。莫名其妙的遭遇加上越来越强烈的生理不适,让易鹤野烦躁起来。他回过头,先是推开了身后那家便利店的门。整个店里和街道上一样,空无一人。门口,一个两者蓝光的小机器人正盯着他看,易鹤野上去拍了拍他的脑袋,没有任何反应,应该是个不可交互的背景。他皱着眉,来到隔壁台球吧——门店里的电子音乐响着、楼梯口的老虎机也开着,电子屏幕闪烁着垃圾广告,一切都热闹得很,唯独就是没有一个活人。冷嗖嗖的,非常诡异。易鹤野开始有些反胃了,他砰地关上店门,逃跑一般冲了出去。冲出街道的瞬间,易鹤野发现眼前的景象有些眼熟——这似乎是他家附近的街区,因为平日里骑车同行很少驻足,他一时没能发现这个事实。此时,觉得烦躁无比的易鹤野决定回到自己的小窝,先冷静一下。他快速走回家,却发现平日里,四处可见遛电子猫狗的老头们没了踪影,和家教机一起踢球的小孩子也不见了,挨家挨户依旧是亮着星星点点的灯,但整个住宅区,都回荡着叫人不寒而栗的静默。像是进了个鬼城。此时,易鹤野全身的症状都开始渗透出来,他觉得有些胃痛,全身正虚脱地冒着冷汗,视野也开始泛着白色的雪花点。此时,他只想着快点倒在床上,躺着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