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过于集中的时候,易鹤野往往会忘了自己在哪儿。此时,他的眼里只有要找的肥羊、和除了肥羊之外的背景板。这一条街没有他要找的目标,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些嘈杂和喧嚷才骤然灌进他的耳朵里。这时候,那个被人拥成一团的舞台上,突然传来一个荡漾的女声:“那边那个银发的小帅哥~你成年了吗~看起来好小哦~”易鹤野成年七年有余,还是会被时不时认成未成年。为此,他特意染了头发、还打了一排很社会的耳钉,得到的结果就是,从被误认为未成年,变成被误认为不良少年。此时,易鹤野被点到名,下意识回头,脸“腾”地红起来——舞台中央,一个穿着暴露、搔首弄姿的女ai正朝他抛媚眼:“小孩子夜不归宿,回家可是要被打屁股的~”台下,下流的挑逗和口哨声此起彼伏,哄闹着要把易鹤野送上台。有荤素不忌的,趁乱就想占易鹤野的便宜。“操!”一声惨叫,易鹤野一个提膝击中对方小腹,又一个别手将那人的胳膊直接脱臼。趁混乱的人群没反应过来,易鹤野戴上兜帽,把自己藏在喧闹中撤离了。临走时,易鹤野一不小心瞄到女ai摇来摇去的机械猫尾,又听见广播里极度夸张的呻吟,脸上再一次火辣辣的刺痛。他赶忙撇开了目光,赶紧快步离开。终于走到路尽头,拐进一条无人的街道,易鹤野在一边的无人售货机里买了盒烟,强行冷静自己。他抽出一根,没有点燃,就这么干巴巴叼在嘴里。易鹤野不喜欢抽烟,但他觉得叼着烟会让自己看起来更凶,就不会有人敢惹他,也不会有人再说他是未成年了。染发、打耳洞也是出于同样的心理——为了弥补自己天生显嫩的相貌劣势,易鹤野一直在努力。就在他咬着烟,打算一个人静静时,一阵清幽的檀香卷走了舌尖的烟草味。身侧,一间没有招牌的门打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走了出来。擦肩而过的瞬间,直觉宛如电流般直窜上脊梁,易鹤野停下步子,扭头看他——这人约莫比易鹤野高半个头,相貌极好,皮肤冷白,眼睛是罕见的翡翠绿,精致的五官几乎找不出可以挑剔之处,整个人像是个橱窗里精致的展品。而他的穿搭也十分斯文讲究——颇具质感的黑色呢大衣、笔挺整洁的白色内衬,漂亮的金丝边眼镜。整个人充斥着儒雅的书卷气,不像是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人。似乎是感受到了易鹤野的目光,男人顿下步子,直白地对上他的视线。那男人的言行举止也颇有风度,对上易鹤野不善的目光,只是伸手抚了抚眼镜,微微点头,还以一个礼貌的微笑。“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男人问。易鹤野没作声,依旧死死盯着那男人的眼睛,而男人便也微笑着回盯。这人的微笑像是特意练过,温和又有分寸,但易鹤野却觉得眼镜片儿的背后,藏着叫人战栗的危险。如果是在以往,易鹤野觉得不对劲的下一秒,枪声就绝对已经响起了。但这回,他没有敢莽撞——这家伙的眼睛、声音、表情,都找不到任何破绽,但他偏偏就是有着挡都挡不住的直觉。于是他试探道:“刚刚好像看到你在遛羊?我第一次见,觉得好奇就来问问。”镜片后的翡翠色里似乎划过一丝冷意,但在易鹤野准备掏枪的瞬间,又消失无踪了。“是啊。”男人笑着指了指身后的门面,“宠物医院,我刚刚带它去看医生。”似乎是听到男人的召唤,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只探头探脑的大肥羊悄悄挤了出来。这是一只硕大的黑鼻羊,蓬松的白毛像一大朵棉花,黑黑小小的四肢藏在身子下面,像是插进热狗里的四根牙签。那羊对易鹤野十分戒备,几乎是贴着墙,慢慢挪向了自己的主人。易鹤野盯着蠕动到男人腿边的羊,问道:“你也喜欢sheep?”男人怔愣了一下,微笑着点头:“对,听学生说过,感觉很有意思,所以跟风买了一只小羊。”易鹤野闻言,冷笑起来:“嗯,sheep越狱一个月,所以你提前二十五年,买了个博物馆里都找不到的旧款电子羊,超前预祝他越狱成功?”空气中似乎冒出了火药星子,下一秒,易鹤野就火速转身,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朝他逼近过去。“砰”地一声闷响,抓捕枪在电光火石间发出电流,易鹤野的左手已经伸向腰间去拿束缚锁,但灰尘消散时,眼前本应当躺着两具空壳的巷角,此时却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