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望过去,薄唇未动,释莲则徐徐一礼:“——顾太师。”顾长淮身后缀着十来个铁衣将士,撞见东宫四下潜伏的暗卫,立即谨慎地回护顾长淮。但顾长淮却似看不见这些危险,只是专注地看着太子,笑着拍拍手:“殿下,臣分明看见您与太傅一起走了?”太子哼了一声,依然没开口。仍是释莲温和地回以一笑:“殿下自是有话要说,才会精心布置,只等您一人。”“是吗?”顾长淮收敛笑容,轻飘飘地点了点头,“臣何其有幸。”-骄阳烈烈,高桅悬帆。方沅被何月明时刻押在身边,以防他二度醉酒,再不负责任地作些有损士气的酸诗。玄玉岛也察觉到海州动静,连夜动兵,南面布防森严,极尽谨慎,连大皖的渔船也会被玄玉岛强行驱离。许一盏只带了一百将士下水,皆乘蠃鱼,顺风直下,五十二里的距离只在半时辰内便将将窥见玄玉岛上高耸的山峰。玄玉岛也不示弱,自瞭望台传回号令,水军们便悉数登船,一字排开,呈长蛇之势。何月明与许一盏同乘一舸,由他掌艄。两人都见到了玄玉岛的水阵,不能冒进,何月明思考着道:“按说他们的刀盾兵不如大皖,若是大船硬战,我们应该能稍占上风。”“那是消耗战,我们消耗不起。”许一盏眯着眼张望玄玉岛的阵势,仔细分析,“他们后勤有保障,兵力也充足,从南边硬攻,多半悬之又悬。昨晚方沅与我说,蠃鱼原本可逞斥候之能,但如今没了铁木,就是一堆没用的枯木——你同意吗?”何月明琢磨片刻,保守道:“他是设计蠃鱼的人,自然是他最清楚。除非必要,还是不要冒险。”他自忖说得冷静理智,习得了许一盏面对粮草一事时的沉稳精髓,然而许一盏却没应他的话,反唇讥道:“胆小鬼。”何月明气急,立即争辩:“不是你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没等他话音落下,一块巨石忽然从天而降,直直坠进船前,激起数丈高的浪花,险把他俩的船整个儿掀翻。远处传来粗犷的男声,似是在警告些什么。许一盏侧目望去,果然是玄玉岛人张罗起了投石器,两人一会儿不曾注意水流,竟已不慎误入了投石器的范围之内。许一盏沉下神色,举起手冷道:“撤后。”她和何月明的船在最前,他俩掉头,自然其余人也会效仿。何月明忿忿不平,嘴里骂骂咧咧,对许一盏道:“你看,根本靠近不了,这要怎么冒险?”方才被巨石击起的水花扑了两人满身,许一盏连发丝都淌着水,抹了把脸,恶狠狠道:“撤回去,老子早晚教他们因果报应的道理!”何月明被她吼得一跳,赶紧划船,逆着风向回航。易容被水洗掉了大半,许一盏暂且不便回头,只能执拗地盯着玄玉岛的方向,何月明屏气凝神,压根不敢触她逆鳞,却听许一盏背对着他问:“其实我有法子干掉那个破岛。”“啊、啊?”“”许一盏阴沉沉地道,“一早就有,但你得帮我。”何月明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帮?”-两个将军淋得似个落汤鸡,灰头土脸地折返营中,大家都面露难色,忙备热水给他们洗浴。褚晚龄掀开帘帐入内时,许一盏正低头扣着护腕,听他进来,便将发带递去,扬起笑道:“你来啦?粮草的事筹备得如何了?”这几天她与何月明下水察看敌情,褚晚龄便和盛宴一起联络各城,征调粮草。但只看褚晚龄一如既往的假笑,许一盏便知道他们也进展不利。“官衙都一点没剩。”褚晚龄苦笑着为她束发,“顾此声多精明的人,这是打定主意要把我们耗死在海州。”没有粮草,就算他们立即驰援华都,也后勤不力,不见得能做叛军的敌。若是一路强抢,又怕失了民心,反给叛军做嫁衣。“唔。何月明倒是在说,他有个朋友住在阳川,是个巨富,或许能看在他的情面上援助一些。”褚晚龄蹙起眉头,狐疑道:“阳川巨富?我只听说过沈家。可他们素不与官家往来,恐怕不会有此仁心。”许一盏悄悄看他一眼,顺着话头道:“哦——沈家。何月明说的,似乎正是沈家呢?”“何将军当真能和沈家搭线?”许一盏:“我叫他进来,你问问?”褚晚龄不疑有他,也道:“好。”不一会儿,何月明便面如土色地进来了,一抬头便先满目忧惧地看了许一盏一眼,许一盏却老神在在,信口道:“小何,你说你在阳川有个特有钱的挚友,他姓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