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太傅小手一颤,本就岌岌可危的腰带顿时垮了。?许一盏悚然回神,撞上褚晚龄带笑的眼,一手提着腰带,讪笑道:“喜欢、喜欢,但您怎么这么称呼臣……我?好不习惯。”褚晚龄向正为他们添茶的伙计抬抬下巴,许一盏恍然大悟,立即回笑一声:“哈、哈哈,小嘴真甜,姐姐喜欢。”凤回楼的伙计素质颇高,添完茶便为他们展开屏风,和东宫带来的侍从一起垂首告退,一句多话也无。虽然许一盏依然能感觉到伙计临出门时,暧昧地游走于他俩之间的目光。看个屁,没见过妙龄太傅如花太子吗?不过太子殿下应该又长高了点,已经将要越过她的耳朵了……时间还真是挺快。这么一想,也不怪伙计把他俩当成一对,毕竟她刻意换了软底绣鞋,虽然在女子中依然高挑,但总算不那么突兀,竟也似个待嫁的女儿。许一盏垂下眸子,不合时宜地想起卫至殷曾说的那句“等你十八,要我接你过门”。莫非许轻舟真的为她做过类似的打算?她单知道许轻舟对卫至殷的爱惜和器重极不寻常,也隐隐看得出卫至殷并非无情无义的白眼狼。好歹许轻舟是为他顶罪而死,以卫至殷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秉性,把这门亲事当真也不是不可能。身为女子,她也终会成亲吗?-“——一盏姐姐?”许一盏眨眨眼,这才感觉到手背上有一阵温凉滑过,原是她端着茶杯发呆,一时不察,茶水已经从杯里晃出大半。许一盏手忙脚乱地找布来擦,又听褚晚龄叹了一声,坐在她对面,眺着凤回楼外白雪堆砌的街景。“殿下,此时无人,您不必再”“我刚才叫了四五声太傅,但你都没有回应。”褚晚龄停顿片刻,收回目光,“而且你本来就是许一盏。”许一盏眼睑微跳,自她来到华都,半年多的光景,都无人再叫她本名,连唯一认出她的故人卫至殷也没有叫过一声“许一盏”。而她自己也几乎已经彻底习惯了“许轻舟”的身份,旁人称呼的“许大人”“许太傅”她都能对答如流,偏偏褚晚龄称一声“一盏”,反而令她如坐针毡。“您这语气,又像是要治臣代考的罪了。”许一盏心虚地笑笑,试图转移话题,“您今日突然要臣出来,还穿这身衣服,不会是图个眼瞎吧?”褚晚龄也笑:“不叫一盏,该叫什么呢?——太傅姐姐?”许一盏浑身一颤,顿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可在尴尬难堪之余,又有几分难言的微妙情绪间杂其中——似乎自她懂事以来,还是头一次对谁这么包容退让。虽然主要原因还是皇粮。褚晚龄看出她的神色不安,也收敛了先前的玩笑语气:“您不喜欢,就不叫了。”许一盏张张嘴,不及说话,但见太子已经端正态度,从怀里摸出一封奏折,往两人中间一摆。“这是?”“这是您的把柄。”褚晚龄眼睫低垂,手指无意识地在奏折上轻轻叩了几下,沉闷的响声在二人之间响起,仿佛一阵姗姗来迟的脚步声。许一盏柳眉轻抬,却没接过奏折,而是问:“何意?”褚晚龄瞑目片刻,微微偏首,再度望向楼外千篇一律的华都,绵延的楼阁和连亘的远山,都在他眼底镌成一道模糊的光影,明明暗暗,沉浮不定。“这是今年梅川呈入户部的销户名单。其中有‘许轻舟’的名姓,我已派人重新誊写一份上交,删去了‘许轻舟’,且为师祖重新造了身份,梅川的官员也已查办完毕今后,死去的‘许轻舟’只是浪迹江湖的流民许氏;留下来的‘许轻舟’则是长生斋之主,请辞还乡的从一品太子太傅。除了同名同姓,此二人不会再有任何瓜葛。”褚晚龄顿了顿,抬手止住许一盏将开的口,继续道,“可能知悉此事的暗卫我也已经尽数外派,太师不会多嘴,唯一不可控的顾尚书,我会在不久后彻底架空他,即使他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这本奏折,是天下唯一可以威胁到您的证据,您可以烧了它。”“如果可以,学生希望您回归女子身份,依然为‘许轻舟之徒’,谎称师祖在外云游,如此,也更便于您将来的生活。”许一盏握紧的拳终于忍无可忍,在桌面上猛地一砸,正色问:“您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请辞还乡’,什么叫‘回归女子身份’?将来的生活又是什么意思,不是要我主持变法吗?我是许轻舟的徒弟,那许轻舟又是谁?您是嫌我拖累,要另找人来扮演太子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