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盏吹了声口哨,趁他久不回神的闲暇独自回府去了。-除了方沅府上部署了五名暗卫,许一盏在半路止步,尖着耳朵辨认身后轻若落尘的脚步——派来保护她的足有八人。据她平日的观察,褚晚龄身边可用的暗卫不算释莲也将将二十人左右,如此一来,大致还剩六七人。其中武功最顶尖的几个,还都派来了她和方沅身边,即使顾长淮有顾此声作靠山,褚晚龄也不太可能全无安排也不知道他身边究竟留了几人,只希望释莲偶尔能有点兼任太子太保的自觉,不要总浪费时间陪褚晚真玩躲猫猫吧。许一盏吐出一口浊气,推开许府的门。府上清静得针落可闻,平日第一时间冲上来的许两碗今天也不见踪影。不对劲。府中人员因为她总是早起买菜干活,也都和她比着早起,像现在这时辰,轻珏轻环早该起来遛许两碗了。许一盏细眉微蹙,抬腿带上太傅府的门,大门关合时传出一声细微的响,原是一名暗卫落在墙头,以内力传音入密:“许太傅,贵府情况不对。”“我发现了。”“小僧这便回禀东宫,增派人手。”许一盏眉头紧锁,却不赞成地摇摇头,手指抚上刻舟剑的剑柄,轻声道:“这人暂时没有杀意,不要让殿下担心。”那名暗卫一惊,忙问:“您莫非想”不等他说完,许一盏已经横鞘在前,弹出一寸的剑身映出她带着冷笑意味的眉眼,紧接着,她扬声喝问:“——偷狗的小贼,滚出来见你爷爷!”像是回应她那一声质问一样,紧闭房门的客厅忽然传出一串急促的吠叫。这是什么意思?威胁她?意思是他绑架了许府上下,要以此要挟自己为他做事?思及这种可能性,这人对方沅和许府下手的缘由立刻可以解释为“针对太子”。许一盏的脸色越发阴沉,刻舟剑彻底出鞘,日光如碎金一般镀在剑上,证着她毫不掩饰的杀意。——不问了,杀就完事。然而于她夺步将行之际,会客厅的大门忽地被人推开了。狭窄的门缝之间,一道颀长的身影逆光而立。许一盏瞳孔骤缩,猛然上前拉合大门,非但没有一把剑捅去,反而抵住门扉,不许里边的人再出来。门内的动静停了片刻,传来某人迟到的解释:“没偷。”他的嗓音有些特别,像在极北的严冬度过最冷清的一夜后,又饮下雪融的水,森若寒潮。许一盏的额头抵着门,藏住惊动的眼波。“是你。”-但总归是要见的。毕竟她还得把狗赎回来。所谓偷狗的贼,当然是许一盏的旧友。——说旧是真旧,说友却算不上友。生疏到区区半年,许一盏望见那张昔日深恶痛绝的脸,都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是他啊。此人姓卫,是个街头小乞丐,比她还小几岁,也是许轻舟多年以来求而不得的“家人”。许一盏不甚清楚这两人的纠葛,自她记事以来,许轻舟就对这家伙百般求索,但对方向来不会搭理一头热的许轻舟,因此许轻舟生平为数不多的丢脸,大都是因为这人。除此之外,还丢了命。卫乞丐看清她的身量和脸,语气中多了几分失落:“原来是你。”“你找他?”许一盏冷笑,说出的话也如利刃剜心,“我可没时间处理后事,你要有这闲心,乱葬岗找去。”卫乞丐低垂的眼睫似被朔风吹开,现出其中星星点点的冷意:“你卖了他的剑。”“那又如何?”“不如何,刚好。”卫乞丐低头从腰上解下一把被布料层层叠叠包裹着的剑,许一盏瞥过一眼,就猜到了被布裹着的是什么东西。——是那把被她当掉的长生剑。许一盏眉头皱紧,再度失语。不仅如此,剑柄上还多了一尾碧绿的剑穗,半弯玉玦皎皎似月,足以看出其主人的精心呵护。“许轻舟之前说你嫁不出去,等你十八,要我接你过门。”他一边说着,一边指指那枚剑穗:“这是信物。”许一盏:“”他妈的,闻所未闻。可她居然能想象出许轻舟说这屁话时的语气和笑脸——靠。许轻舟为什么会在她的想象里这么活灵活现,这家伙到底还背着她搞了多少不可见人的破事。许一盏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中张牙舞爪的怒火,尽可能礼貌地回:“你个不成器的小废物还想娶爷过门?做梦梦到祖宗头上也只你一家,但愿你将来好好努力多多奋斗,百八十年后或许也能如犬子一般投个好胎,在华都贵地住进这么一套府邸顶尖的狗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