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东宫。”沈公子被她的语气骇得面如土色,畏畏缩缩道,“是有人说,太子殿下被上一个太子太傅伤了心神,听说新太傅是刚考上的武状元,担心不可靠”许一盏脸色发白,冷若冰霜:“然后呢?”“然后着人去问顾尚书顾尚书说不可靠,说您州试不干净我们就都知道了。”许一盏攥着腰间佩剑的剑柄,粗糙的触感在她手里渐渐湿润——她本不是容易出手汗的体质,除非心情大起大落,出了手汗,就是想拔剑的意思了。沈公子原以为会等来对方迁怒的教训,没成想,等他重新睁开眼,面前哪还有方才那个杀机毕露的太子太傅的身影。许一盏早已拂袖离开,直往禁宫而去。-许一盏恰好赶上了下朝的时辰,官员们熙熙攘攘,鱼贯而出,议论完今日的朝事,便挥别政友,各自乘上车舆。在人群之中,唯独顾此声性格孤冷,除却顾长淮,无人与他同行。但顾长淮是东宫官,下了朝还得去东宫论事,因此下朝后只能送他一程,之后顾此声便一人独行,前往兵部主持大局。甫一回到兵部,顾此声就瞧见了坐在堂中落落大方喝茶的许一盏。他眼波稍稍动摇些许,却恍如未见,同许一盏擦肩错过,垂眼净手,吩咐两个侍郎准备文书。许一盏撂下杯盏,道:“顾大人,许某有事请教。”顾此声眼也没回,兀自收拾着公案,许一盏蓦地起身,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两人都不开口,任凭侍郎顶着压力,小心翼翼地从中斡旋:“许大人快请坐,兵部事务繁忙,还请您再多”“一两句话的功夫,顾大人何必忌讳至此?”侍郎不敢出声了,都眼巴巴地望向顾此声,希冀着这位祖宗能考虑一下他们的工作氛围,暂且劝走许一盏这尊大佛。许一盏的身份实在暧昧莫名。说她是从一品的太子太傅,可太子太傅本来就实权不大,地位尴尬,偏偏她还是月后上任,说得不好听些,到眼下为止,她都只是个状元。但有几人敢明目张胆和这位许太傅对着干呢?皇帝和太子的器重姑且不论,实实在在摆着的从一品官衔也不论,单她这不讨好不献媚的性格,偶尔语出惊人,就足够旁人猜上五六天了。只有顾此声对此无动于衷。许一盏愣是等到顾此声沏茶研墨,摆案悬笔,他似乎这才意识到有客来访,一面垂眼批着卷宗,一面沉声发问:“——何事?”“”许一盏忍着怒焰,咬牙切齿地问,“顾大人,缘何造谣许某州试舞弊?”差点害得老娘没皇粮吃!顾此声笔锋未停,依然行云流水地书写着,分神敷衍她道:“何时?”许一盏便道:“东宫来问您之时。”顾此声久不应声,直到侍郎从他手里接过一卷,才听他道:“谣言。”许一盏一怔:“什么?”“你听到的,谣言。”顾此声重新展开新一卷,眸光凝若坚冰,继续誊写,“道听途说,非君子所为。”或许是因为被人问候上门,惹他不悦,连带着顾此声向来冷淡的语气竟然更添了几分不耐烦的意思。许一盏被他唬住,回忆片刻,但她确信沈府那位小公子的模样不似作伪,因而只能半信半疑地问:“那这谣言,起自何处?”顾此声运笔如常,道:“与本官何干。”“所以州试舞弊的谣言,并非从您开始?”许一盏心念电转,忙道,“那您能否出面替许某澄清?”“许轻舟是否舞弊。”顾此声停笔,稍稍抬眼,眸光深深,他眼底似有悲怒,但许一盏一时看不明晰,只能听见他像是嘲讽的语气,“无关人,不会关心。”许一盏最不喜欢和这样虚虚实实的人打交道,只觉得鞘里的剑正在急跳,但她能察觉到顾此声的武功在她之上——虽是文官,武功却远超常人,可见顾此声也绝不是外人嘴里倚靠岳丈谋生的善茬。“许某不解您的意思。”顾此声终于施舍给她一记怜悯的眼神,声色依旧冷淡:“意思是,送客。”-许一盏送还了被她拘在府中的贵公子们,目送着一群小少年带着淤青的伤和她行礼告别,鼻青脸肿地乘舆归家。轻环体贴地捧来一只雪瓷水钵,许一盏差点误会,险险在准备喝下去的时候被轻环惊声叫住,规规矩矩地净了手。顾此声的态度摆在那处,许一盏个人属实是不想再见他。而且听顾此声的事,他该是前往梅川巡考时和参加州试的许轻舟撞了个正着——谣言里说他对许轻舟一无所知,摆明了是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