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擢册为从一品太子太傅,授太子兵常之道、骑射之术,即入东宫,月后上任。”“——钦此!”声落惊堂,即便稳重如文举进士,也都忍不住瞠目结舌地望向那荣宠无两的许轻舟。就连方才的文科状元,也不过封了正五品官衔,凭什么这许轻舟同为状元,却能即刻登上太子太傅之位?许轻舟却神色平常,眼睫低垂,俯首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若是许轻舟能知道自己一路过关斩将,进入殿试就能擢升从一品太子太傅,吃到他梦寐以求的皇粮,恐怕会开心得直从墓里蹦出来撒欢狂奔大呼万岁。——可惜她姓许名一盏,并非许轻舟本人,也无法传达给许轻舟这份喜讯。她和许轻舟的关系,除却九年师恩,就只剩都想吃皇粮的伟大志向了。前几日皇榜刚出,其余进士的捷报都已传回乡里,唯独宦官登门向许一盏问候喜帖去处时,许一盏独自坐在客栈,怔愣许久,随后低眉一声轻笑,道:“家中已无亲人,就不劳公公费心了。”她确实已无亲人了。自师父许轻舟去世,她只能继承许轻舟的遗志,女扮男装一路南下,顶了许轻舟的名姓,替他考一次进士。宦官去而复返,这一次领了圣旨,请她前往宫中一叙。禁宫之中,铁骑森寒,灯火如昼。登基不过六年的帝王请她去了御书房,依然高高在上,睥睨着连她在内的万顷山河,赐座,上茶。“朕听说,许爱卿家中已无亲眷?”许一盏心中纳闷,想着莫非这皇帝陛下看中了她武学天分,想下嫁一个公主来借种,方便皇族自己多出几个将军?许一盏诺诺应了,皇帝道:“哦?爱卿才貌兼备,年近而立,竟未婚配,这倒是桩奇闻,不知是有何苦衷?”许一盏回忆了一下许轻舟不曾婚配的原因,坦白应答:“回皇上的话,是因太穷。”“”许一盏担心皇帝不信,又补充道:“草民自出生便不知父母所在,只能与路边乞儿争食,后来受人扶持,自创长生斋,斋中也只有草民一人。家徒四壁,食不果腹,就连进都赶考的路费,也是草民贱卖了长生斋的地契,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今日才有幸得见圣颜。”她突然记起许轻舟穷得去隔壁村里偷鸡的模样,没忍住笑了一声。“”饶是皇帝这样见过大世面的人,也是头一次见人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倾诉自己有多穷。皇帝似有几分动容,感慨道:“爱卿受苦了。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英雄不论出身。尽管险阻至此,依然能有如此将才为朕所用,朕亦深感欣慰。”来了,决定着能吃多少皇粮的关键时刻来了!许一盏立即跪下,满脸写着殷切,正义凛然地表忠:“草民无才无德,只此一身蛮力,堪堪读过几本兵书,愿报陛下隆恩,为陛下肝脑涂地,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皇帝有点尴尬,但又十分感动,问:“爱卿竟忠诚至此,是为何故?”许一盏抬起眼眸,万分恳切,振臂高呼:“——惟愿有生之年,黎民可以衣帛、可以无饥,开千古之盛世、壮大皖之河山,得见山河鼎盛、万国来朝!”她说得掷地有声,正合少年气势,斗志昂扬。皇帝更加感动,同样恳切回道:“爱卿之意,朕知矣。后日金銮殿拜官,朕愿封爱卿为太子太傅。太子年轻仁德,然武艺不精,不通策兵之术,万望爱卿不吝赐教。”这个决定和许一盏原本预料的发配军营做将军有点出入,许一盏愣了一下,决定先谢主隆恩,立马跪伏在地,又是一番感激涕零的歌功颂德,赞美得皇帝浑身舒畅。这一夜,圣上将新科武状元足足留至天明,促膝长谈,君臣尽欢。许一盏离开御书房时差点困得一个平地摔,身旁的宦官连忙扶住她,许一盏低声谢过,想了想,问:“请教公公,太子太傅是几品?俸禄又是几何?”宦官满脸堆笑:“哎哟,许大人这‘请教’,咱家可担不起。”许一盏眨眨眼,听见宦官接着说:“从一品,月俸足有七十二石!”许一盏两眼一花,险些没压住上翘的唇角,又问:“那,太子殿下,不会为难人罢?”“这话就不对,”宦官也冲她眨眼,“太子殿下的脾气,可是这各宫主子里顶好的了!人又大方,大家谁都想被派去东宫当差呢。”许一盏心中暗喜,尤其听见“大方”二字,顿时明白只要自己把活干好,除了那每月七十二石的皇粮,还能有别的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