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盏愣了半晌,笑着应了。会武宴是由兵部举办,武举进士一同参与的宴会,虽不如恩荣宴那样吸引朝廷重臣,但依然备受瞩目,风光无匹。而许一盏作为武科状元,更是受人关注,一举一动都会被有心人纳在眼里。张公公的这番言论,显然是把她往皇上那边一推,明摆着告诉她,除了皇帝,她谁也别想靠。——可这不是废话吗?放着皇帝和太子的大腿不抱,吃饱撑的赶去讨好一群跟她抢饭吃的同僚?她想吃的皇粮姓褚,可不姓别的赵钱孙李。看完府邸,谢别张公公,就到了御街游行的时辰——会武宴前先行夸官,文科甲榜纵马在前,武科进士则随后。许一盏听天由命地穿上喜庆红袍,帽插宫花,眼瞧着前边三根骨瘦如柴的豆芽菜迎风招展,脸上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盛公子仅次于她,高居榜眼,而何公子紧随其后,拿了探花。“许大人,”盛公子一夹马肚,上前和她并行,“昨日别得匆忙,没来得及向你道喜,失敬失敬。”许一盏不懂这些官腔,诚心诚意地道:“谢谢你,也恭喜你得了榜眼。”何公子不甘示弱,也策马追上他们:“许大人,半月后家父想在家中设宴款待朝中新秀,不知许大人愿不愿意赏这个脸?”盛公子瞪他一眼,跟着补充道:“对了,许大人,家中小妹养在深闺,生得貌美如花,听闻许大人尚未婚配,不如”何公子道:“许大人,家姐乃是华都有名的贵女,听闻许大人风采,倾慕不已”盛公子忍无可忍,火气高涨:“何老四,你家三个哥哥,哪来的贵女?”何公子也怒:“你盛家唯一的姑娘刚刚出嫁,又是哪来的小妹?”“——我娘这就去生!”“呸,那我爹还这就去认呢!”许一盏眼见着神仙打架,唯恐殃及她这条无辜池鱼,连忙打马快走几步,在百姓崇敬向往的眼神追进文科队伍中去了。文科的榜眼见她过来,便风度翩翩地给她腾了个位子。许一盏感激不已,好心关切道:“你身子弱,回头领了俸禄可以多买些鹿茸调养调养。”榜眼脸色微变,哭笑不得地点头:“多谢许大人关心。”“哪里哪里,都是同僚,应该的。”文科状元官拜五品,是进士中除了许一盏官阶最高的一个,见许一盏毫无架子,也放下一些戒备,笑着向她请教一些锻炼身体的法子。唯独文科的探花依然对她爱答不理,独自骑马闷闷不乐地跟在后边,活像个赌气出走的小公子。许一盏说起锻炼身体那比兵书还擅长,立即口若悬河,大有三天三夜也不能尽兴的意思。状元听得兴起,也和她高谈阔论,两人相见恨晚,立刻把其他人都抛却脑后。探花跟了半天,突然酸溜溜地开口:“这还没进官场,还不知道各自执的什么政见,怎就熟络到恨不得穿一条裤衩的地步了?”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众人都是一愣,脸上都多了几分赧然。状元自诩心胸宽广,只是礼貌地笑笑,但也收敛许多,许一盏则回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探花一阵,最终没有多说什么。然而东宫之中,听完手下汇报的太子殿下眉头微皱,和对面的太子太师的对弈也迟滞片刻。“之后御街游罢,许大人就独自回府去了,没有和其他进士攀谈,也没有找探花的茬。”太子太师呷了一口茶,眉眼弯弯地问:“哦?不知这位探花是何出身?”太子自觉接过话头,应道:“寒门子弟而已。我倒是更好奇,许轻舟看他那一阵,想了些什么。”“哈,武状元嘛或许在想,今晚爷就弄死你。”褚晚龄闻言忍俊不禁,回忆起前几日对他说出“殿下,都会过去的”那句话的白衣青年。对方生得俊美清隽,若不是程公公开口介绍,他还以为这该是个探花。那青年望着他的一双眼里满是温柔,无法窥见丁点算计,坦诚得一览无余——看上去比他这个一向软弱温顺的太子还要无害。可他怎么知道“都会过去”呢?——他一介白衣,怎么能知道,自己正受困于何事呢?“不过殿下,无论如何,陛下指派这许轻舟来做您的太傅,绝不可能只是爱才之心,叫他混个资历。”褚晚龄也认同,微微颔首:“父皇那日说过,有人上奏折弹劾本宫,罪状之一便是不敬师长。前太傅虽然失势,可他名义上毕竟曾是本宫的太傅,这一次由你上奏弹劾,确实是我们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