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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第1页)

他说得暧昧不清,在场的另两人却都听懂了他的意思。何月明率先抓了抓头发,烦躁地骂了一句脏。“她一向无知无畏,事事都得身先士卒。”方沅默了片刻,“欺君之罪她都敢顶,能怕什么死。”何月明莫名地望过去:“什么欺君?”方沅在唇前竖起一指,摇头道:“不可说。”何月明又骂了一句脏,盛宴则握住方沅的手,借力站起身来,哑声道:“绝不能输。”在他这句话后,何月明踢了一脚碎石,曳着自己的红缨枪扭头回走:“她都拿命把对面主力烧光了,这他妈再输,我俩还争个狗屁的将军!!”“何将军看着冲动,倒也挺心细的。当断则断,是当将军的料。”方沅笑了一下,却对上盛宴终于抬起的头,那双眼眸红得似将滴血一般,方沅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平静道,“不过,南边的烧死,北边的撞死,谁能有许太傅一半疯劲儿。”盛宴松开他的手,在他手心写:“后勤杂务,就辛苦方军师了。”方沅弯着眼眉,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正往这边搬油的工兵,含笑道:“盛将军且忙着吧,我先走一步。”-在忙碌的营帐之中,方沅轻车熟路地撩开最安静的一间的风帘,随后挡下天光,走进其中。许一盏恰背对他,端着枪杆在地上刨土。“你来干嘛?”许一盏没回头,却能听出来人步子轻悄拖沓,绝非习武之人的劲道。方沅道:“你想好了,真要去送死?”许一盏翻个白眼,将手中的物件往土里一插,又埋了两下,拍干净手:“我打小就在水里扑腾,真死不了。”方沅却只是笑,目光移至她方才埋下的那处:“那你为什么把这佛像摘了?”许一盏埋下的正是她不远千里,从华都带过来的那根树枝。然而一路天寒地冻,风雪苦旅,那根树枝却毫无死意,反而更萌了一点绿意,在暖和的海州也能生根发芽似的,就这么落根在许一盏的帐中。而在枝头上,正挂着一块质地绝佳的玉佛。“太子信佛,这是他送你的吧?”方沅走近几步,俯视那根显得几分可怜的树枝,“你是心存死志,还是腻了给大皖卖命?”“诶,你别踩到它了。”方沅耸了耸眉,抬起右脚,恰悬在树枝边上,似是随时准备折中踩断那根树枝:“正好找不到威胁你的由头,这就送上来了。”许一盏气极反笑,踢了一脚他悬着的腿,方沅当即一个踉跄,趔趄着站稳。“下盘这么松,这就是文人啊。”许一盏抻了个懒腰,便想往外走,信口问他,“现在能吃晚饭了吗?好饿真是辛苦我家殿下了,你知道何月明给他的信物是什么吗,哈,是他夫人送他的定情信物。这要是被殿下气得丢了,估计何月明这辈子都得驻守玄玉岛,压根没胆子回家找媳妇哎呀呀,说起来这回骗了殿下,我也不敢再惹他了啊。”方沅看她许久,直到许一盏走近了风帘处,即将掀帘离开,才开口打断她道:“我想跟你一起去南边。”许一盏停了动作:“为什么?——你应该知道晁相为什么让你来海州吧?”“知道。”“前线刀剑无眼,更何况还水深火热的,我保不住你。”“我告诉过你,”方沅停了一会儿,“我恨有希望却不争取的,懦弱懒惰的一切。”许一盏转回头来,望向他。雪氅红衫的青年形容憔悴,却挂着笑,许一盏才留意到他今日玉冠高束,环佩悬腰,雪氅下的衣裳竟是礼部制的官服。“我最恨我自己。”☆、来了天色渐沉,风声如奏。方沅等了许久,只等来一阵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冷风钻进来,他打了个寒颤。许一盏就这么掀开风帘,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玄河之上,风起云涌,穷涛晦浪。方沅追出营帐,眼见着许一盏与众将士谈笑风生,红衣白甲的一点影愈远愈小,停靠在港口岸边时,与旁人是差不多的渺小羸弱。好似一个浪头打过来,她便是首当其冲、尸骨无存的那个。方沅追了几步,走近了些,恰听见许一盏笑语不断,正与人说:“若是怕死,现在打退堂鼓也无不可,大不了把你的船系在我船上,如何?”对方是个年轻的小兵,尚未婚娶,却是玄玉岛的难民,因此才主动请缨,想随许一盏一起南下。许一盏点兵时便格外留意,不点独子、不点青年,参军只为博个功名不舍得命的她也不点,何月明曾对此颇有微词,但他官阶不及许一盏,只能忍辱负重,任太傅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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