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与何月明出身将门,父亲政见不合,两人都是少年成名,年岁又相差不大,行事各有风格,因此素日多是相见不相认,擦肩而过还得立刻换身衣服散散晦气。能把他俩聚到一处的,除却皇帝太子之流的上位者,也只剩许一盏这个足不出户,等有心人来寻的太子太傅了。却见两人刀枪错过,星火四溅,正是少年意气的时候,剑锋枪尖尽载骄阳,谁都不愿在宿敌面前示弱。许一盏趁机旁观,她学的是许轻舟那一套武功,无论是剑还是枪都能耍得轻盈活泼,于不经意处一击毙命——若是以取命为目的的单挑,自然属她为上乘;但江湖人单打独斗的路数如果放上战场,纵着快马杀敌,她未必能保住身边的战友。盛宴的剑便值得研究,乃是正统将门的剑术,大开大合,端正从容,和褚晚龄舞的那一套颇有几分相似。许一盏这才开始反省,她不该直言褚晚龄舞得丑——应该说这套剑法本身就很丑——但其实也挺好用。而何月明的祖辈出身行伍,自有他们的作风,何月明的枪就比盛宴诡谲许多。可惜他还年轻,学得不太到家,但许一盏能够看出这套枪法的玄妙所在——虚实掩映,流影逐风,至快至狠。等两少年战过上百回合,许一盏支颐一旁,眸底也已演出他们的剑术枪法,正想找什么由头劝他俩滚,恰见一道身影立在状元府前。许一盏侧眼望去,阿喜正上前接待。来人身着东宫衣饰,身份不言而喻。阿喜接过名帖,回来复命:“公子,是东宫来的公公。”宫侍两腿战战,向她赔笑。许一盏颔首:“怎么?”“传太子的令,”那宫侍瞟见刀枪不休的盛何二人,顿了片刻,方硬着头皮道,“遵太傅前言,着奴才来请太傅入宫行课。”“好啊。”许一盏眉眼弯弯,无比真诚,“臣,遵命。”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今天在弄签约合同所以更新晚了☆、行课三月廿七,东宫,晴。太子太傅自愿请命,提前上任,帝悦,准之。朱墙耸立、琉璃瓦顶。骄阳之下,即便是森冷的禁宫也受日光披拂,折出融融的暖意。褚晚龄的笑容依然温柔谦和,他立在习武场的门前,等着许一盏头顶烈日,见他先是柳眉一挑,接着步伐从容地走向他。许一盏道:“殿下久等了。”“不久,太傅辛苦。”褚晚龄又着箭袖轻袍,身后负着木剑,侧头对宫侍道,“给太傅上茶。”他的语气很轻快,半点看不出昨晚的尴尬,仿佛还是许一盏心目中那个尊师重道温驯可欺的娇娇太子。可惜许一盏这次不愿中计,虽然接了茶水,却不多言,只说:“殿下学剑?”褚晚龄乖顺地一颔首,侧身给她让路,两人一道走进习武场,宫侍们被他屏退大半,只留了两个随行的僧人装扮的侍从。许一盏看出这两人武功不差,但宫廷皇室尚佛,她也未挂心,又瞥了一眼演武场边的落兵台,其中一把长剑格外引她注意。纯白如雪,唯独剑身上一道青纹蜿蜒,似玄鸟振翼,更不论那剑尖湛湛的锋芒。凡是有点眼力的剑客,都知这该是一把绝世的名剑。以及,这剑,有点眼熟。褚晚龄也注意到她的眼神,立即着人去取,一面笑道:“昨日在太傅面前献了丑,希望今后能学得太傅一半风采,不至落人笑话。”僧人垂首奉上那把剑,许一盏打量片刻,伸手接过:“——这剑好啊。”褚晚龄道:“太傅试试手吧。”“但”“试试吧。”许一盏顿了顿,还是坦诚地道:“臣的意思是,您该先热身或者先扎马步吧。”褚晚龄:“”太子殿下撑着强笑,点头,“太傅教训的是。”-等他扎好马步,许一盏已掂着手中长剑,旋身平递而出,削开静默的风。褚晚龄不曾去看殿试,也不清楚武状元的能耐,只听人说许太傅骑射俱佳、枪法尤胜,今时还是华都第一个眼见着许一盏出剑的人。许一盏倒也算不上偏好,刀枪剑戟落她手里都能使个痛快淋漓,只不过她奔着当将军来,枪戟更易出彩。武功到一定的境界,大都不再拘泥于原先所学的招式,动静皆可为杀机,愈是朴素,愈是夺命。许一盏虽说年纪尚轻,却在武学上天赋出众,比之许轻舟也更胜一筹,因此许轻舟飘逸轻灵的剑,在她手里便多了她自己的解读——那是许轻舟至死都不曾展现在世人眼前的少年狂气。即便是褚晚龄,也足以看见她剑中狂放的锐意,绽若卧龙出谷、雏凤展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