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替她备了鸾轿,狄旎坐在里边,支着脑袋,掀起帘子往外边看。只是外边都是红砖瓦,青地板,刻板化的一砖一瓦叫狄旎更是没了心情。反而心里更紧张了些。等到轿子落到了乾清宫外,狄旎紧紧扣着门栏,恨不得让侍女打道回府。狄旎:我不去了成不。不过这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垂着头,认命一般的走了下来,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似的,挠得她心痒痒。总管太监打老远都看见狄旎了,他小步走上前来,毕恭毕敬:“陛下正与朝臣商讨政事,特地嘱咐叫奴才迎您进去坐着小等一会。”不用立即见到池宴,狄旎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她朝着总管太监点了点头:“好。”乾清宫内部陈设低调奢华,虽乍眼一看陈列摆设并不高调,可墙上裱着的水墨画都是名家大作的手笔,外边千金难求。打量完后,狄旎便坐在屏风后边,开始等着他。侍女端上温过的茶和糕点,狄旎想着,大概是池宴替她准备的吧。他总是这般细致又温柔的。虽说先前总有些情怯,可到如今,却想早些听到,池宴到底想对她说些什么。她低垂着眸子,右手摩擦着左手的大拇指,双脚也摇摇晃晃的。不多时,狄旎听见了隔间有些琐琐碎碎的声音,是两个年轻的男子,声音不大,狄旎侧过耳去,却听得一清二楚。她眨了眨眼睛,索性无聊,便小心翼翼的将凳子挪了挪,侧耳听他们在聊着些什么。一个声音响起,他噗呲了一声,带了些鄙夷:“你说,今上这般愚蠢是怎么当上这个皇帝的?”狄旎听见这个话题神色一顿,手指紧紧蜷缩着,嘴巴微微张了,面上呆愣着。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另一个人便回答:“还不是投了个好胎,先帝只有这一个儿子,江山后继无人啊。”“啧,先前咱们给他当伴读的时候,早就看出他天生愚钝,你说,先帝先太后这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一个就连史册都要大半个月才能嚼完的皇子。”“嘿,还不是你当初作弄他,把他的书撕了几页,才让先帝和先生都生了气,狠狠的责罚了他。”“哼,这里边不是也有你的功劳嘛。”墙的那头传来阵阵笑声,是讥笑,是讽刺,都是一些恶劣的小人。狄旎指尖有些发颤,她方才的所有情绪,全部被心疼,担忧,难过代替了。狄旎现在恨不得拿着长缨枪冲到那头,打得他们不敢吱声。或者将他们一个一个扔出宫去,拔了那像长舌妇一般的舌头。可是她最想做的是,见见池宴。花朝节那日,她夸奖他时,他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如今后知后觉的,深深的刺痛着她。她不知道池宴是怎么在这些人的轻蔑,嘲弄中一步步走过来的。甚至于那些人敢这么大胆,竟直接在乾清宫,池宴的地盘说出这些话来!他们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声音更小了,狄旎皱紧了眉头又往旁边凑了凑。她袖子底下拳头攥紧,眼底满是愠气。只是还没等她听清,就有一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狄旎一惊,全身紧绷着,就想转过头。“别怕,是朕。”男子低下头来,在她耳边轻轻说着话,热气喷在她耳尖上。狄旎不看,都晓得那处怕早已绯红。“乖,别听了。”知晓是池宴后,狄旎松下一口气来,身子也软了一片,就差一毫便贴紧池宴的胸膛了。纵使是池宴用手捂住了她的耳朵,狄旎依旧听见了如雷的心跳声。只是她分不清,这声音是池宴的,还是她自己的。池宴手掌温热,紧紧贴着她的耳尖,耳垂,像盔甲似的将外面的伤害全部阻挡起来。只是突然,她感觉到背后的人身子紧绷着,散发出止不住的怒气。狄旎偏过头来,池宴一时间没有察觉,手愣在原地。她看着面前的手掌,眨了眨眼睛,长长的软睫扫了一下他的手心。池宴将有些僵硬的手移了过来,低下头来看着她,方才浑身的怒气消失殆尽。狄旎这才发现,他们俩如今挨得极近,就连池宴的呼吸出来的气,都喷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她忍不住的歪了歪头,却撞在池宴的胸膛上。狄旎听见他暗哼了一声,想头看他时,却撞进了他满是笑意的眼里。池宴面上带着笑意,眉眼温润,嘴角微微弯起,他眼底,倒映着狄旎的身影。“咕咚”一声,狄旎咽了咽口水,她弯了弯身子,小心翼翼的从他臂弯里挪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