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夫妇拜谢王恩。于是众人即刻动身,嬴稷坐入辂车,白起夫妇、徐飞、司马靳、杨端和也乘上各自的马车。五十名虎贲武士和一百名士卒由蒙骜总领,护卫车队。车队向南而行,白起夫妇临窗观景,但见天地白茫茫一片,无一个路人。“大王早就派人封锁了道路。”白起随口说道。婷婷微笑道:“机密之事,当然不可让太多人知悉。这趟随行的虎贲武士和士卒,肯定也是大王事先精挑细选的,确保不会走漏风声。”白起揽在婷婷腰间的双臂收得愈紧,笑道:“婷婷说得对!”辂车门窗俱阖,蔡牧给嬴稷奉酒,弯腰笑道:“恭贺大王!”嬴稷微微生笑:“哟,你也这么高兴啊。”蔡牧率直道:“大王,您是小的最崇敬的君王,武安君是小的最钦佩的英雄,您和武安君意见不合的日子里,小的天天忧心,现下您俩冰释前嫌,小的无比高兴!”“恩。”嬴稷高举金爵,饮干醇酒。蔡牧伏身叩首,道:“寻常君王,绝不容武安君这等功高望重、又不畏圣威的人物存活,大王真是仁慈圣君、千古无二!”嬴稷悠悠的道:“寡人答应过小仙女要宽饶白起,寡人决不能对小仙女食言。何况白起有小仙女帮衬着,寡人也自知没法轻易杀他。”蔡牧道:“武安君的武艺已然了得,再加上武安君夫人,恐怕一支军队都制服不了他俩。大王方才不带护卫,与他俩咫尺相对、泰然叙谈,此等勇气,令人敬服!”嬴稷伸手摸了摸胸前的圆璧,笑道:“寡人当然是泰然的。小仙女视寡人为亲友,断不会加害寡人,若白起胡作非为,她也必会阻止。”蔡牧笑嘻嘻的道:“是也!”他往嬴稷爵中添满醇酒,小声道:“大王,小的好奇,大胆问一问您。今天您的心事顺利了局,您原先有几分把握?”嬴稷道:“凭寡人多年来对白起的了解,有两分把握,凭小仙女亲口说白起不贪权势,再多两分,凭冉舅父当年的保证,又多两分。”蔡牧扳着手指道:“一共六分,那还有四分呢?”嬴稷双唇一抿,道:“还有四分,需要赌一把。六分赌四分,寡人是敢赌的。”他稍稍昂首,冁然而笑:“寡人赌赢了!”傍晚,车队抵达终南山北麓,蒙武已在山口等待,车队跟着蒙武进山。嬴稷为白起夫妇选择的住处甚是隐蔽,因而蒙武须依据地图带路。若无地图指引,终南山崇峦连绵,地形错综险峻,人在山中极易迷途。这一天过去,诸务了却,次日早晨,嬴稷率众返回咸阳。到了王宫,嬴稷仍不召集群臣廷议,只派人往全国各郡县宣告:“武安君犯颜,有罪,奉旨自裁,以明法度、正纲纪。王念其功勋,留其爵位封号,弗诛眷族,弗没食邑。”太子柱收到这一消息,惊怒交迸,立马要进宫找嬴稷理论,他自寝殿内狂奔而出,匆促之间竟连鞋履也忘了穿!芈婧、嬴子楚、吕不韦都来拦阻,却是拦之不住!太子柱奔至华阳宫正门,猝然一个趔趄,跌了一跤。芈婧等这才追上,但见太子柱的右足底似是被地面石子划伤,鲜血直流。嬴子楚连忙去唤医师。芈婧扶着嬴柱,潸然泪下道:“阿柱,你镇定些!武安君出了事,我们都很痛心,但你也不能就这样去见父王啊……”太子柱腮肉抖动、目光呆滞,喃喃道:“为何……为何父王突然处死武安君……美人小姐姐,她怎么样了……她那么爱武安君,会不会……会不会……”他不忍心猜测,蓦的抬眼瞪视吕不韦,喝道:“吕先生!本宫听从你的建议,一直按捺着没规谏父王,可为何武安君犹然难免此祸!”吕不韦伏地顿首:“天威难测,小人实难事事料准,求殿下恕罪!”太子柱沉吟了会儿,脑中越来越胀,哭嚎道:“都怪我!定是我昨天送美人小姐姐和武安君出城,引父王动疑了!”芈婧劝道:“阿柱,你别胡思乱想……”忽然,众人头顶响起一个古怪的声音,尖叫着:“莫哭,莫哭!”众人不自禁的仰首,见一只大鹦鹉、一只大雕鸮正在空中徐徐盘旋。“啊,是美人小姐姐养的大凤和大鸮呀!”太子柱高声呼喊。大鸮慢慢的飞低,双爪轻轻投落一枚大红花结,太子柱伸手接住。芈婧定睛审视那花结,道:“这是美人小姐姐做的花结,这个样式是‘平安结’,美人小姐姐教过我。”“平安……平安……”太子柱口中咀嚼着这两个字,哀如死水的心海渐渐有波澜泛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