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儿道:“能在战乱之中携手共生,诚然是幸运的。奴婢记得有一首歌中唱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可见战事中人,生离死别的悲者居多。”婷婷嫣然一笑:“‘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四句歌词妙极!不过后面四句就不太吉利了。”希儿笑道:“小仙女若是想唱这首歌给白将军听,那就把最后四句词改了吧。”婷婷轩眉道:“恩,改改改!改成‘我武强兮,伴子侧兮。我身翩兮,随我飞兮’,如何?”希儿轻轻拊掌:“洵是贴切。”黄瑥坐到瑶琴前,道:“那么小仙女赶快把这首歌的旋律记熟吧?”婷婷兴奋的行礼:“多谢相国夫人!”希儿道:“此歌谣本名‘击鼓’,可惜这里没有战鼓助兴。”婷婷环视四下,见案边有一只陶缶、一柄木勺,是为饮水而设的。“便将就一下吧!”她左手端起陶缶,右手拿了木勺。木勺敲击陶缶,“玎”,音色空灵悦耳。王宫大殿,秦王嬴稷阅罢兵册,两道眉毛皱得紧紧的。“白卿家,你攻城略地战无不克,洵不负寡人厚望。但你攻打安邑时也未免太胡来了!”嬴稷掷地有声的说道,语气透着莫可名状的愠怒愤恨,“你孤身单骑的去闯魏军箭阵,更让小仙女独自登墙擒拿魏军守将,你就不曾考虑过这其中的凶险么!万一你俩有任何不测,军队当如何?寡人与秦国又当如何!”这一番斥责下来,魏冉和王龁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不妙不妙,大王这是在借题发挥啊!”魏冉耳聪目明。白起却十分平静,俊朗的脸面冷漠如冰。他向嬴稷拜了一拜,道:“微臣当日一意孤行,连累内子以身犯险,微臣自知罪大恶极,愿为此领受责罚。”嬴稷道:“你确实犯了大罪,也确实应当受罚!”王龁急忙开口相求:“大王!白将军行事纵有不妥之处,但我军毕竟是在白将军的指挥下才以寡赢众、打了大胜仗、掠地万顷!恳请大王顾念白将军领兵有功,对白将军网开一面!”言罢,俯身叩首。大殿中其他文臣武将亦向嬴稷叩首:“求大王网开一面!”嬴稷脸皮抽搐,喝道:“功就是功,过就是过!寡人赏罚分明,岂可有过不惩、纵容臣下放肆!”白起的神态依然平静,面色依然冷漠。他对自己即将面临何种严惩酷罚,似乎并不关心。魏冉“吭”的咳嗽一声,拱手揖道:“大王,我们秦军今次大胜而还,原是喜事,大王若执意惩罚白起将军,恐怕会伤了军心。”嬴稷凛然道:“军纪不严,后患无穷!”魏冉的表情十分庄严肃穆,道:“大王,整顿军纪的方法有成百上千种,此非难事也。但如果是伤了人心,只怕您就无力挽回了。”嬴稷胸口一闷,好像冷不防的被人踹了一脚。他不愚笨。他听出了魏冉的话中深意。他曾与“小仙女”承诺,无论白起犯了什么事,他都务必宽饶白起。倘若他今日将白起治罪,“小仙女”会怎样?她会伤心?会愤怒?伤心也好,愤怒也罢,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他当如何抉择?要不要继续追究白起之过?还是顺了诸臣请愿、顺了“小仙女”的心意?这时,白起突然启口道:“臣既犯错,甘愿受罚,大王无需诸多顾虑。”白起也听明白了魏冉之言。他绝不接受秦王因婷婷的缘故而宽赦他的过失。他讨厌旁人以任何方式讨好婷婷!魏冉无可奈何的耸耸肩,心底暗骂道:“白起你本是聪明人,此际却为何恁的死心眼!”大殿内一片死寂。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寺人蹑步走进殿中,跪到嬴稷座前,呈给嬴稷一块精雕细琢的白玉令牌,道:“启禀大王,匠师已把令牌做好,请大王检视。”嬴稷拿过令牌,端详须臾,龙颜大悦:“不错!”旋即站起身与诸臣道:“关于安邑战事的评议,就此罢了!”嬴稷阔步走出大殿,往花苑方向去。白起原本紧随其后,魏冉拉住了他,叫他放慢步速,道:“今次与上回情况不同。上回慕月公主闹事,你就算杀进花苑也无妨。今次太太平平的,你必须恪守君臣之礼!”白起剑眉深锁。一行人来到花苑,婷婷正玉立于一棵海棠树下击缶而歌。“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武强兮,伴子侧兮。我身翩兮,随我飞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