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还在行驶中,已经到了晚上十点过。严怀音身体疲惫至极,侧身躺在床上,却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薛善坐在下面沙发上抽烟,看着床上隆起的背影,他站起身踱到窗边站定,窗外是风驰而过的风景,深色的蓝天繁星闪烁,刮着呜呜的夜风,辨不清远处的方向。他将窗户打开一线,微凉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他将闪着火星的烟头丢了出去,重新关紧窗户,走进洗漱室洗了一把脸,然后走到床边,躺在了她身边。严怀音只感觉身后的位置微微一沉,然后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薛善凑上去,嘴唇触碰着她微凉的脸颊,低声道:“对不起,刚才弄疼你了。”她睫毛微微颤抖,心头又酸又涩,眼尾渐渐有些发红,却是抿紧嘴唇,一句话没说。他看着沉默的她,抿了抿唇,舌尖刚才被她咬破了,他又低声道:“我也疼。”她闭上眼,他的眼珠像染了墨汁,默了片刻,他起身去关了包厢里的电灯,抹黑回到床上抱着她入睡。夜晚一点,有服务员来包厢敲门,提醒乘客火车已经到达燕城。到底入了秋,白天的温度和夜晚的温度温差有点大,严怀音下了火车,微凉的夜风中她忍不住抱手瑟缩了一下。薛善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她顿了一下,未看他一眼。薛善也没说话,伸手揽着她走出火车站,火车站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轿车旁边站着的男人看见薛善,走过去朝薛善微微颔首,低声唤了一句:“薛先生。”男人走到轿车旁边为薛善开车门,然后才坐上司机的位置。轿车在清冷寂静的街道上行驶着,微微摇晃着,他仍然揽着她,她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他看了一眼,松手没说话。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言的等到了轿车停下里,轿车停到了一处小别墅里,司机下车打开车门,薛善带着严怀音下车走进别墅里。别墅里全是西式装潢,闪亮的水晶吊灯显得有些刺眼。有女佣过来给他们换鞋拿衣服。薛善对严怀音道:“这是我在燕城的一处房产。”严怀音没出声,薛善带着她上楼,来到一间房间,推开房门,低声问她道:“你先去洗漱一下,若是觉得不舒服就先休息,我们就明天再去看鬼市,好不好?”严怀音这才终于抬眸看向他,唇边露出一个淡淡的带着嘲讽的冷笑,“你不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吗?问我做什么?”说完她便进了洗漱室。薛善捏了捏眉心,刚才在车上他跟庄森延发生冲突的时候,他的头痛症就开始又发作了,每次头疼发作,他整个人就格外的暴躁难耐,甚至有一股想杀人的冲动,后来他进入了她身体,他才缓解许多。他知道她难受,他身体得到缓解,可是心里也难受。庄森延那番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千年前的父亲说不准齐襄公和文姜之丑发生在赵氏内,可是从头到底,她似乎都没有说过她喜欢他,男女之间的喜欢,齐襄公和文姜的喜欢,甚至上一世,她很明确的表达出她对他的厌恶。如果,如果,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他,那么他带着这场千年的执着轮回转世找到她,这也只是他一个人的执着,他把这执着硬塞给她,也许……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他自嘲一笑,走到酒柜前,拿出洋酒倒了一杯仰头一口喝尽,砸了砸嘴,却觉得这酒一点酒味都没有,两千年了,这酿酒的技术反而比不上那时候。严怀音洗出来,看见薛善站在阳台上,背对着她。她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打开衣柜,衣柜里竟然满满一柜子的衣服,她翻看了一遍,都是她喜欢的款式花样,她心中一动,想了想,挑了一件月白色暗纹长旗袍穿上,旗袍上的暗色绣花反射着银色的光,像银蓝色的月光,披了一条带着流苏的披肩走到走到阳台边,这才发现这人竟然在喝酒。她想起他白天头疼都还在吃药,怎么能喝酒,顿时心中一急,也忘记了她还在生气,忙走上前,从他手里拿过酒杯。他侧头看向她,眼里是从未看见的迷茫和脆弱,还有眼底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痛楚。严怀音微微一愣,叹了一口气,明明是他欺负她在先,倒好像是她的错一样,她终是不忍心,低声道:“身体不舒服就早点休息吧。”他酒量很好,喝了半瓶酒还清醒得很,看见对方眼底的关心,心里的郁结仿佛瞬间散了很多,见对方这么晚了还穿着整整齐齐的旗袍,便知道她的意思,拉着她走到衣柜前,替她取下披肩,帮她穿上一件薄风衣,她反应过来,开口道:“今天不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