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过了会儿,戒指链显然往下垂。赵戈的手指反勾住符与冰的手指,一同缠绕在戒指链中。两端林荫之中,枝蔓勾连起枝蔓。赵戈的手指很热,轻微晃动,哪怕他们谁都没有看向对方,表情甚至没有变化,但是还是对彼此知根知底。心跳透过指尖加速,正因为林荫相连,符与冰才能察觉到赵戈的心跳。和他一起加速的心跳。就算在消毒水中,在来往的脚步声中,符与冰也只能感触到赵戈的指尖。勾连着。由是赵戈站起来离开的时候,符与冰觉得心里好像少了块东西。符与冰跟着赵戈站起来,那个老院长一脸慈和地请她洽谈。符与冰站在门外,手顶在赵戈的油纸伞转。油纸伞的顶端在地面上转动,虽然门关着,但是门内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像院长或是厂长这样的人符与冰看多了。在被鬼关起的九年间,眼前几乎是他们这类人的景象。大多有着不怎么幸福的童年,在时间的推动下长成畸形的模样。踩着玻璃渣堆起来的路,不被当今社会架构所容,就创造起自己的一套主观架构。到这儿为止其实都没什么所谓。但他们不满足于此,希望更多的人能融入他们的社会架构。他们需要牺牲品,而后开始在机缘巧合中自命不凡。歧路是会上瘾的。权势也会上瘾。碾碎弱者后,权势会得到居高临下的快感。大鬼最喜欢这样的人,因为他们足够坚强,可以抛舍去人类最脆弱的共情能力。把歧路当成通天之道,把大鬼当成神明。他们是被鬼挑中的人,这样的人大多活得不错。什么恶有恶报都是因果后头的事,他们会在鬼的庇护下活得足够长久,享受足够的欲望。他们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有自己的因果,同时也有自己的冠冕堂皇。就比如这所谓的老院长在门内说的一些话。先是七绕八歪的寒暄,而后又开始说感谢之词。明里暗里开始拉拢,开始往金钱和利益上靠拢。这些都无所谓,符与冰知道赵戈从不会为这些词所动。但这老院长显然知道更多的东西。门内的他说了一句话,让门内外的人都愣住了。赵戈愣住是因为这话,而符与冰愣住是为了赵戈。老院长说。“道长的父亲是不是叫做赵刚?”这句话过后,符与冰明显能听出赵戈气息的变化。一下就屏息,长久地沉默起来。就算看不见,符与冰也能猜想到赵戈眼中的讶异和震惊。怎么可能不讶异。镜子后的答案被这么一个外人径直翻出来,就跟开庭的法官是罪人差不多的感受。于是符与冰定住手中的油纸伞,直接推门走了进去。身后小护士在喊“你不能进去”,符与冰用伞顶开门,三步并成两步,拽住赵戈的手腕就开始往外拉。那老东西站起来,开始喊叫。“你是什么人我现在在谈很重要的事情”符与冰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从未纳入眼底的人。院长对上符与冰的视线,身体轻微地一震,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地闭上嘴。符与冰拉着赵戈继续往外走。虽然只是一眼,但他记下了这个所谓院长的模样。符与冰不管他人正误,不管他人善恶。就算院长是大鬼那头的人,也自有因果,用不着他留意。但这人不能动他的阿姐。其他任何都可以,但阿姐不可以。四六黑赵戈怔愣着,任由符与冰拉着她往外走。思绪像是被抽走。赵戈被符与冰拉着走进电梯、走下台阶、走过门卫室。耳边响起癞皮大爷的叫声,以及符与冰撑开油纸伞的声音。符与冰替她撑着伞,蔽遮住眼脸和上身。但白日的喧嚣却遮不住,眼前恍然晃过赵刚曾经的模样。院长怎么知道赵刚的?赵戈跟在符与冰身后颠簸着往回走,思绪跟着颠簸。沸水也在耳边颠簸。癞皮一叫,眼皮一跳。她早该想到的。院长身后常攥着的那个笔记本和赵刚曾经记账的本子一样,老旧,泛着黄。本子里记载着大鬼祈邪。这也是院长知道这一切,并供奉着、并试图召唤出大鬼的缘由。他供奉的是赵刚记下的那些事迹。一路沉默着被符与冰拽回去,直到走到道观前,铃铛声响起来,赵戈才忽而反应过来自己无意识地走了一路。思绪都分岔了。癞皮大爷用鼻子顶开门,赵戈走进门后,符与冰也跟着她走进道观。